余回道:“眠瓏。”
名字裡帶了一個“龍”,她也有著與龍一樣金色的巨尾,據傳能帶動數十丈高的巨浪。與絕大多數鮫人都不同,眠瓏的五官線條極為凌厲,長眉斜飛入鬢,高鼻薄唇,美得好似一把奪魂劍。
陽光穿透海面,從淺藍到深藍,再到望不見底的墨色。一條魚被暗流吸向深處,眼看就要被黑淵吞噬,忽然“啪”一下,被一隻瘦而細的手握住。魚受驚地脹大肚子,看起來模樣有些滑稽,少女“咯咯咯”地笑起來,壞心眼地想用尖尖的紅指甲去戳它,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呵斥:“放開!”
“唔。”少女松開手。她被嚇了一大跳,迅速警覺地轉身,眼前卻只有無邊的黑。
“誰,誰在那裡?”她猶豫而又緩慢地往前遊著,幾乎是一寸一寸在挪,“說話!”
“繼續往前。”對方命令她,聲音低啞而又滄桑,“我就在你的左邊。”
左邊?少女看著左邊同樣黑漆漆的海水:“我不想進去了,你為什麽不出來?”
對方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因為這裡是一座監牢。”
海水搖曳著,帶動寒鐵牢籠也來回擺動,像一架巨大的秋千衝出黑暗。而在牢籠中央,則是躺著一條人魚,她看起來已經有了一些年歲,但依然是美麗的,滿身傷痕並沒有減損她的高貴氣質,魚尾鮮紅,如被火點燃的雲。
少女看得瞠目結舌:“你……你這不會是陰海都的捕獵籠吧?”她大大覺得不妙,轉身就想跑,對方卻道,“這附近沒有陰海都的船,你過來,幫我打開這把鎖,鑰匙就在那塊白色的巨石下。”
“我為什麽要——”
“有酬勞。”
“……多少?”
“一箱珍珠。”
“你長得這麽漂亮,可不準說謊,不準騙我這個老實人的。”少女遊到籠子邊,研究了一下那把鎖,“好啦,珍珠呢?”
“隨我來。”鮫人握住她的手,“你也是個漂亮的小水鬼。”
“呸,我可不是水鬼。”少女道,“我是人!”
“人?”
“是啊,是人,雖然我不用呼吸,但我就是人。”
少女堅持得很。
“好,你是人,叫什麽名字?”
“紅翡,你呢?”
“我叫大荒。”
“大荒,大……天呐,你是鮫人族那位失蹤的女王?”
“是,你做什麽?”
“不做什麽,但我要走了。”紅翡果斷甩開她的手,“我上輩子,呸,這輩子,這輩子就是在大人物身上吃的虧,才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所以一早就發了誓,再也不會招惹你們這類人!”
“你並沒有招惹我,而是在救我。”大荒道,“走吧,先去取你的珍珠,余下的事,我們慢慢再說。”
“說好了,取完珍珠,就要放我走啊!”
紅翡不遠不近地跟著她,一邊遊一邊警告。她也不知道從哪裡給自己找了條假的魚尾套子,穿上之後,挺像那麽回事,身姿也靈活極了,原本屍化乾癟的臉,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浸在水裡,看著竟然還恢復了幾分先前的水靈。
彭循其實沿路也在打聽紅翡的下落,但就是打聽錯了方向,隻想著往岸上找,沒想到在海底撈。這日,他端著藥碗走過來,道:“給,吃藥。”
長願“咕嘟咕嘟”地喝完,問:“怎麽這兩天沒見著你那朋友?”
“嗯?”彭循來了興趣,“怎麽,你想見他?”難道還要上演一點點心有靈犀的戲碼。
結果長願道:“不,我最不想見的就是他。”經常盯著我看,一被發現就立刻挪開視線,一副心虛唏噓的模樣,也不知道在唏噓個什麽勁,顯得既腦子有病,又另有所圖,還怪迷日眼。
彭循:“……他出海了。”
出海去尋找鮫群。杜五月的門路很廣,再加上她的女兒也一直嚷嚷著,要讓漂亮的鮫人哥哥快些回家,所以她也找了不少人幫忙。
鳳懷月舉著千裡鏡問:“那些船又是什麽,也是新的商隊嗎?”
“是黑色的船嗎?”杜五月問,“掛著紅色的帆,看起來就好像是一隻又一隻巨大的飛螞蟻。”
“是。”
“那是賭船。”
“賭船?”
“既屬於陰海都,又不屬於陰海都。”
有一部分正經商人是沒膽子登陰海都的,所以賭坊老板們便想出了這個法子,將賭場設在靠近陰海都,卻又不屬於陰海都的海面上,這樣即便被人捅到仙督府,也不怕。
杜五月所率領的這支船隊,是明令禁賭的,否則便會喪失下一次加入的資格。賭坊老板們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並不會靠近,他們的目標是別的商隊。待杜五月離開後,鳳懷月提議:“我們去船上看看?”
司危點頭:“好。”
兩人並沒有立刻動身,而是等到了晚上,方才解下一艘小船,黑燈瞎火地摸了過去。賭船上的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幾道漆黑的影子從海下悄無聲息地鑽出,“砰”!“砰”!接二連三地掛在了船舷上,呵呵笑著,露出一直裂到耳根後的嘴,和漆黑的牙。
“客人想要玩點什麽?”
司危丟過去一袋玉幣。
“好,好,當敲門磚是夠了。”黑影轉過身,大聲道:“貴客登船!”
“黃金萬兩!”船工們齊刷刷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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