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父親是一個很嚴厲的人,從來都不會誇獎他,只會責罵他,貶低他,讓小小的他變得無比自卑,於是,後天他需要偽裝成自信的人,會更加渴望力量,會被強大的神明吸引,需要用他所知道的一切來掩蓋內心深處的自卑。
他長大以後,一直遠離父親。父親後來生病了,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父親去世時,他還在賭氣,並未陪伴左右。
當他照顧安德烈時,他偶爾會想,他父親在臨死前,也會這般可憐嗎?
每一天都在走下坡路,死亡不知何時就會降臨,身上散發著越發濃重的老人味,五感越來越糟糕。安德烈和他的鸚鵡一樣,行走在死亡邊緣,一不小心就會失去呼吸。
他一直都想嘲笑親生父親,讓他愧疚,讓他痛苦,讓他生不如死。
他本該這樣對安德烈。
可是,他實際上做的,卻是耐心地傾聽安德烈說的每一句話,每天從早到晚陪著他,當他開心地撫摸著自己的頭,誇他“好孩子”的時候,他的眼睛竟然濕潤了。
沒錯,他是一個罪孽深重的人。
可是,他的內心深處渴望的,其實只是一個肯定,一個讚許。其實他只是希望所愛之人,能夠回過頭來看看他。
然而,這個小小的願望卻變成了執念。
為了執念,他走錯了路。
一步錯,步步錯。
他將痛苦帶給了更多人,他讓別人來承受他的痛苦。
最後,在他彌留之際,他才終於發現,他之所以那麽理解安德烈,因為從頭到尾,他和安德烈一樣孤獨。
安德烈的人生,是一個從擁有到失去的過程。
他的人生,則是從渴望到貪婪到毀減的過程。
往昔就像是一場缺乏意義的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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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M星。
12月26日,安娜不僅在大選上失敗,還被群眾羞辱。她的全息影像被紫金群眾扔臭雞蛋。
她在社交媒體上的形象還不錯,她之前被鮑威爾逼迫,公開發視頻時,還獲得了一大波同情粉,很多人都站出來支持她,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那就是因為,媒體戰。
她和裡根家族的黑料被扒出,曝光在各大平台,六成為真,四成為假,虛實結合,更是讓人難以分辨。
網絡是缺乏理性的,是情緒放大後的產物,很快,她便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被千夫所指。
裡根家族的律師勸她淡定,不要去回應社交平台上的咒罵,就算要回應,也應該由律師事務所回應,以後可以慢慢起訴。
律師建議她請專業媒體人士幫忙壓黑料,轉移公眾視線,盡量幫她挽回名譽上的損失。
她當然會請專業人士,花多少錢都可以。
但是,無論是律師還是專業人士,都告訴她,這些流程需要一定的時間,恐怕,至少需要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
安娜的神經崩得太緊,快要斷掉了。
她哪裡等得了呢?
她急需發泄口,她的迫切,讓她的缺點“天真”再次控制了她的行動。
所以她又做了一件蠢事。
她開小號去跟網友解釋,解釋無用,她就與網友對罵,她已經很控制了,自認為說的都是很理性的話。
她確實宣泄了一些情緒,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網友掛她,網暴她。這些人似乎根本就沒有理性——這很正常,驅趕他們的是情緒,而非理性。
然後,安娜的小號被人肉了,她所說的每一句話被斷章取義,變成了新的黑料。
安娜,乃至裡根家族的一切,正式成為了網絡狂歡的靶心。
所有人都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和地址,而她卻無法抓取每個網友的身份信息。
也就是說,如果十個人跟她對戰,她還可以順著網線去暗殺那些人。
但是,當幾萬個人跟她對戰,甚至幾十萬人,她又該怎麽辦呢?
當天,她便收到了各種可怕的匿名快遞,包括骷髏頭和人手。
她和母親甚至不敢出門。
她的母親因為大衛和奧斯頓的事情,精神疾病爆發,這下子女兒又出了事,她完全無法自控,將這件事完全怪罪到安娜身上。
她歇斯底裡地扇了安娜一巴掌,大罵她暴躁、幼稚,說現在只剩下沒用的她,裡根家族徹底完了。
安娜頭一次大罵母親:“是,從小你的眼裡就只有哥哥,因為他是帶把的!我是女孩,所以我只是他的附屬品!我一點用處都沒有!那你去依靠他啊!你去找他啊!”
她罵出來的,全部都是埋藏在心底的恨意。
這些話她本來想藏一輩子的。
她明明知道哥哥已經死了,她這樣的話有多殘忍。
而現在,她再也忍不住了。
罵完,她衝上樓,砰的一聲,將自己鎖在房間裡。
她關掉了所有電子設備,大哭了一場。
沒錯,她曾是高高在上的總統女兒,是名副其實的公主,是大衛的掌上明珠。
而事實上,大衛哪怕寵愛她,也不會將權力交給她;她的哥哥什麽都用最好的,從小就獲得了更多關注和稱讚,永遠凌駕於她;她的母親,永遠把她當成奧斯頓的輔助,一直跟她說,將來你要嫁對人,好好輔助哥哥。
她在家裡,得不到完全且徹底的愛,於是她尋求外界,而外界的人之所以對她好,只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只是想利用她。她根本沒有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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