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在沈顧禮身上察覺到任何的信息素味道。就算是清寡無味的水,也該有信息素的特性。
Alpha和Omega,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感受到彼此信息素的存在。
可是,景翊並沒有在沈顧禮身上感知到任何的信息素殘余。
甚至,他的信息素都對沈顧禮沒有半分作用,孤零零散落在街道上的信息素,像可憐巴巴的小狗,使勁兒蹭在這個人身上,渴望得到關注,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回應,小狗都會興奮地搖尾巴。
沈顧禮平靜地看著他。
那目光裡,甚至帶著無波無動的淡漠。
景翊驀然抬手,握住沈顧禮微抬下頜而露出來的修長脖頸,纖細一握。
這樣的舉動,對於他們二人現在的身份來說,太過親密,並不適合。
沈顧禮見狀,輕蹙了下眉心,適時準備開口製止。
近在咫尺的距離之下,景翊甚至可以窺探到沈顧禮眼底掠過的那一點兒情緒,像是一種無聲的抗拒。
除此以外,他沒有半點別的情緒。
景翊屏住呼吸,骨節分明的手慢慢觸碰到沈顧禮的後脖頸處,並沒有觸摸到任何信息素抑製貼的存在。
沈顧禮沒有佩戴信息素抑製環,也沒有貼信息素抑製貼,那為什麽他完全感受不到這個人信息素的味道?
“你的信息素呢?”景翊眼眶泛著紅,內裡克制著無數種情緒,艱難澀聲地問,“你的信息素呢?為什麽我感受不到你的信息素了?”
他的掌心完全貼合在沈顧禮的脖頸,清晰地感受到沈顧禮的呼吸、脈搏的跳動,以及沈顧禮微微滾動的喉結。
這一切細小又微弱的動靜,讓景翊不覺得眼前只是一場夢境。他眼前的沈顧禮是真實存在的,是具有生命力的。
沈顧禮聽見景翊帶著質問語氣的話,輕掀起眸光,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景翊。
他輕聲道:“在景家的八年裡,你什麽時候感受到過我的信息素存在?”
“那是因為你一直佩戴著信息素抑製環!”
景翊幾乎是失去理智地出聲道。
沈顧禮沒有說話,安靜的目光落在景翊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上,輕輕地眨了下眼。
長久的沉默之中,景翊無法抑製地想:難道是沈顧禮去做過手術,將自己身為Omega的腺體給割掉了嗎?
他怎麽能……
沈顧禮出聲道:“不要亂想。”
景翊的指腹落在他後脖頸處,幾近是用力地去磨蹭沈顧禮後脖頸處該存在腺體的那塊皮膚。
景翊指腹位置因為常年握槍,存在著略粗糙的槍繭。沈顧禮那塊白皙的皮膚,因為他略顯粗暴的動作,而泛起一小片紅。
景翊神情冷漠,眸子裡蘊藏著沉默的瘋狂,低聲道:“怎麽可能呢?”
“你曾經……”他猛然盯著沈顧禮,出聲道,“你曾經還有過發情期。”
“你是有發情期的!”
沈顧禮將自己的回憶拉回到幾年前的某一天。那是在謝家孤島上發生的事情了。
他道:“我是在發燒,不是發情期。”
景翊搖頭,試圖給沈顧禮找到借口,出聲道:“你是因為信息素紊亂症,才會這樣的。”
“我們都在軍事醫學進修過,你應該知道信息素紊亂症的症狀。”沈顧禮幾近平靜地戳穿了景翊的所有幻想,“我沒有發情期,沒有信息素。”
景翊幾乎是無法抑製地收攏手指。
在看見沈顧禮蹙眉神情的時候,他又迅速放開了自己的動作。
景翊往後退了半步,輕聲喃喃道:“你在騙我,你一直都在騙我。”
這個人四年前在騙他,四年後還在騙他。
沈顧禮道:“其實,只要你在過去多注意一些,就會發現我從來沒有主動地去領過發情期專用的抑製劑。”
在整個景家,最有可能發現沈顧禮的身份的人,就是景翊。景家八年,沈顧禮有將近五分之四的時間待在景翊身邊。
尤其是在聯合軍的那三年,他們幾乎寸步不離。
他跟在他身後。
景翊是個足夠心細細致的人,卻從來沒有去觀察過關於沈顧禮的這些細節。
他知道,他篤信,沈顧禮會一直留在他身邊,因為他們高達99%的匹配度。
他們本該是這世界上最匹配的人。
結果到頭來,八年的時間,99%的匹配度,卻成了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景翊冷冷出聲:“你是個騙子。”
沈顧禮站直身體,輕聲應和道:“對,我是個騙子。”
沈顧禮輕緩又平靜的聲音,包裹著景翊被欺騙的無盡怒意,讓景翊憋到無處發泄。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欺騙他。
當年在星航港口,沈顧禮就像是說過這樣的話。
景翊盯著他,魔怔地、沒有任何意義地重複道:“你是個騙子。”
景翊不斷重複著這句話,試圖來將所有錯誤施加在沈顧禮身上。
他沒有錯。
他沒有任何的錯誤。
沈顧禮看了一眼此刻的景翊,沒有說話,邁步走向對街。
景翊僵立在原地,所有沒有收回去的信息素此刻散在冰冷的夜色之中,像極了一場孤獨又可笑的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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