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晟安如今並非對趙景乾心思全無,總有些情意殘留,可對方這樣的官職,是要孫晟安教導對方的兒女。
多可笑。
“他這般羞辱,我也只能受著,如若不然遭罪的就是整個孫家,叔伯已經因為我的事受到牽連,我不能再惹出事端。”孫晟安烈酒下肚,燒的他恨不得渾身都蜷縮起來,但他不能,他還要為孫家遮擋風雨。
江舒面露不忍和心疼:“晟安,多喝些好好睡一覺吧。”
月光傾瀉,分明那般柔和,可月下淺酌的兩人卻並沒有心思去欣賞。
江舒特意拎著幾壇子燒酒來孫府尋人,打定主意要陪他好好醉一回,可憐斯玉懷著身孕也想參與,硬被尹鳳弦給拽了回去,把他臉上差點撓花了。
孫府處處都透著文人雅致,即便孫儉惟這一脈一直都是行商,可骨子裡文人雅客的氣息是難以磨滅的,即便是孫晟霖也有“子衿”這般雅致的字。
可自古書生最是心高氣傲,卻偏有人要斷了他們的傲氣,將人圍困。
“我如何睡得著,回時我去瞧了叔伯,從前他那般意氣風發,卻因為幾句忠言直諫遭到無情呵斥,家中兄弟也皆在朝中被冷落,若是早知道日後忠心要給這樣的人!”孫晟安咬牙,垂眸落下兩行清淚,“我這身學問不要也罷!”
江舒也跟著猛灌了幾口,氣急敗壞道:“就是!誰要給這樣的人賣命!晟安以後不許好好教他的孩子!讓他們什麽都學不會只會掏鳥逗蛐蛐!”
孫晟安像是聽到了什麽好辦法似的猛的從椅子上做起來,抱著壇子和他碰了一個,清逸秀麗的臉上帶著醉酒薄紅:“你說的對!我才不好好教!我反正、反正也不能寫字了……”
江舒聽到他的話似乎有些感慨,像是全校第一去參加高考,明明是狀元了,卻因為報社的人永遠定格在這一年。
他覺得孫晟安就像是本該翱翔天際的鷹,卻因為狩獵者不想他飛遠,所以折斷他的翅膀將他關進了豪華的籠子裡,當做寵物豢養。
越想越難過,江舒抱著壇子大哭,恨不得把孫晟安那份也給哭出來。
孫晟安愣愣的看著他:“你哭這麽傷心作何,你都哭了我哭什麽?”
“那你也一起!”江舒吸了吸鼻子。
於是兩人抱著空壇子坐在月下痛哭流涕。
暗處看著的人們都覺得這場景過於慘不忍睹了些,孫晟安手上有傷,這樣飲酒定然對傷勢不好,容錯忍了忍沒忍住,當即就要上前阻攔。
“去做什麽?阻止他飲酒就能將那些不快當做全都不曾發生嗎?”朗山叫住他,“並非只有你一人憂心,可若是這些不快在心中鬱結,他日後該如何度過?”
容錯扭頭看了他半晌,突然有些失力:“你說的有理。”
“我夫郎說過,人心事過多會得心病,唯一的辦法就是將此發泄,我自是不想他飲酒,可若是能讓他歡快些,又有何妨?”
容錯看著月下飲酒的哥兒,覺得有理的同時,又覺得對方像是在為自己能飲酒找個合理的借口。
可這般拙劣的借口連他一個外人都能看出來,朗山又豈會不知?
他輕笑:“是我膚淺了。”
朗山沒說話,他知江舒心中鬱結,許是無父無母的緣故,江舒總將情誼看的很重,他心中大概是無法接受孫晟安變成這樣的,他甚至會覺得其中有他的責任。
兩人醉的徹底,開始胡言亂語起來,那些從口中說出的話稍有不慎就能成為砍頭的死罪,幸而孫儉惟見江舒拎著酒壇子到府就想到會有這一出,早就把下人們都遣走了。
只為了方便他們能高談闊論一番,不管是好是壞。
只是眼看著兩人勾肩搭背已經要往大門處走,容錯抬眸意味深長的看向朗山:“何妨?”
朗山懶得理他,趕緊從後院出去把人拽住,另一隻手隨意把孫晟安推給容錯。
“放開我!狗皇帝是不是要砍我腦袋了?”江舒捧著自己的頭嗚嗚的哭,“我這麽美麗的頭,不能被砍!”
朗山失笑:“若你再說話就砍你腦袋了,不許多言。”
江舒反應片刻,立馬伸出爪子捂住自己的嘴巴,還用眼神示意朗山自己不說話了,不能被砍頭。
“孫叔,我同舒哥兒先府上了。”朗山打過招呼稍一用力就把江舒抱在懷裡,健步如飛的除了孫府,外面是他們家的馬車。
豐秋撩起轎簾,輕聲:“來時已經讓嬤嬤煮了醒酒湯,回去正君便能喝了。”
朗山應了一聲給他揉著腦袋,明日定然要頭疼,合該給他個教訓,喝酒哪能這般牛飲。
翌日。
江舒坐在床榻上看著滿地的衣服碎片出神,昨夜那些孩童不宜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回放,不怪喉嚨和腰會這麽疼。
“醒了?”朗山推門進來就瞧見他赤著上身坐著,純白夾雜著緋色,看起來豔麗至極。
江舒撓了撓臉頰,小聲道:“昨晚沒給孫府添麻煩吧?”
“並沒有,可能下床?”朗山雖這般問,卻還是貼心的將小木桌支在床榻上,而後將吃食都放到桌子上,“熬的紅薯粥,香甜軟糯。”
“嗯咳咳、”江舒開口就感覺嗓子裡像是有粗糙的沙礫,生疼,他擰著眉沒再說話,喝著粥潤嗓子。
待他吃過飯,江舒情緒也和緩了一些,不怪他昨日那般放浪形骸,還不是得知趙景乾給孫晟安的時間那般少,給他三天省親,明日就要趕去京中,如此府城就只剩孫儉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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