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諸位的關心致以誠懇謝意,”卡梅倫露出了他經典的彬彬有禮而不耐煩的表情,“所以諸位都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事要做了是嗎,先生們?”
“……”
各位官員面面相覷,隻得識相地退出了房間,最後一個出去的禮貌地帶上了門。
哢噠。
門外紛亂腳步逐漸遠去,小房間裡只剩卡梅倫、沈酌與白晟三個人。
卡梅倫坐在高腳椅上,淺咖色格子西裝凌亂,墨綠領帶略微散開,一手拿冷毛巾捂著側臉,視線冷冷盯著這對連體嬰兒,隨後落在了沈酌臉上。
他沒有任何懷疑和試探,上來就開門見山地:
“你全都想起來了?”
實際上並沒有,沈酌對兒時的記憶只有一些零散畫面,斷斷續續的噩夢也隻反覆出現母親臨死時帶血的長發、蒼白的臉,還有她倒下後才露出門口舉槍的凶手,那個人不停地劇烈喘息著,有一雙灰綠色的眼睛。
與面前這個埃爾頓·卡梅倫完全重合。
“是的。”沈酌不動聲色地盯著卡梅倫,語調篤定,沒有一絲異常:“我全都想起來了。”
白晟眼角瞟了沈酌一眼,刹那心領神會,默契地沒出聲。
果然,卡梅倫看沈酌的眼神立刻就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轉變,類似於流落孤島的文明人終於從原始部落中發現了一個雖然有點蠢但起碼能交流的麻瓜,灰綠色眼睛裡光芒微閃,腦子裡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空氣裡充斥著針鋒相對和試探的氣息,半晌只見卡梅倫略微揚起下頷:
“當年母親有沒有對你留過什麽話?”
沈酌神情如深潭一般不現端倪,絲毫不為所動:“在得到你的答案之前,先回答我。”
卡梅倫一臉“你這個小麻瓜能有什麽問題”的表情。
“當年你為什麽把我一個人遺棄在醫院裡,這麽多年來你到底在做什麽?”
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卡梅倫瞪著自己的弟弟,良久才帶著匪夷所思的表情緩緩道:“……我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為得到一個抱抱而半夜三更哭泣不止的孩子了……我錯了。你還是。”
沈酌冷冷地盯著他。
“長大點吧,弟弟,我為什麽把你丟在醫院裡,當然是因為你沒有用啊。HRG實驗室已經毀了,上頭的人不會再允許這麽危險的項目進行下去,我必須連夜帶著所有資料數據趕到華盛頓一座秘密基地去繼續母親生前的研究,難道我還抱著你這個不會說話不會動彈而且幾乎已經被醫生判了死刑的芭比娃娃一起上路嗎,到時候每天從基地請假五分鍾出來給你喂奶?”
沈酌說:“所以你根本沒在意過我的死活。”
卡梅倫反唇相譏:“你死了嗎?你不照樣被中心研究院領走養大好端端活下來了嗎?在哪長大被誰喂奶有什麽區別?因為得不到一個愛的抱抱而半夜三更坐在中心研究院的宿舍小床上嚎啕大哭或者在華盛頓秘密基地的宿舍小床上嚎啕大哭對你來說區別就那麽大是嗎?”
“……”
沈酌深深吸了口氣,白晟在他耳邊輕聲說:“需要我動手打他的話給我個眼神就行。”
“請認清事實,我愚蠢的弟弟。”卡梅倫一整領帶,冰冷地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成年後接手了第二代HRG,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我或者聽到我的任何消息。你只是個生活在遙遠亞洲的快樂小羊羔,每天無憂無慮地蹦躂吃草,一生原地打轉尋覓著一點微渺虛幻的愛而已,明白了嗎?”
那瞬間連白晟的拳頭都癢了,但沈酌竟然表現出了驚人的克制和冷靜,甚至沒有任何衝動的跡象。
也許他早就已經對今天的場景預設過很多次,以至於這番對話當真發生的時候,他連一點意外都沒有。
“第二個問題,”沈酌淡淡道。
卡梅倫一手捂著冰毛巾,另一手攤了下,意思是隨便你問吧。
“你把很多核心資料都帶走了,導致我後來一直無法還原事故發生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沈酌頓了頓,“事故到底怎麽誘發的,為什麽母親想要殺我?”
卡梅倫懷疑地眯起眼睛,少頃帶著嘲諷的求證表情,問:“你不需要我先來一句‘媽媽還是愛你的’作為開頭,對吧?”
沈酌把一隻手伸出褲袋,隨意活動了下五指。
“這件事我也無法確定。”卡梅倫馬上收斂了毫不掩飾的強烈嘲諷,雖然語氣中還是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你知道的,那段時間我去華盛頓了,本來預計要再過幾天才回中心研究院的,也是趕巧提前回來,結果一進門就撞見了那天輻射事故的災難現場……”
他沉默片刻,說:
“到處都是血,母親發了狂。如果我不開槍的話你已經死了。”
卡梅倫在開嘲諷的時候往往跟連珠炮似的,但這兩句話卻簡潔而省略,尾音帶著一點難以察覺的嘶啞。
有那麽一瞬間,那雙令人生厭的灰綠色瞳孔後似乎掠過了一絲罕見而真實的,叫做“感情”的東西。
“——總而言之就是這樣。”卡梅倫深吸一口氣,恢復了正常時陰陽怪氣的語調:“我比你更想知道那天的具體經過,幸虧我沒指望著來問你。”
但沈酌對卡梅倫話裡的譏諷無動於衷,直直盯著自己的兄長:“那天連躲在安全層裡的我也受到了輻射,說明實驗室裡的001地外輻射儀曾經被人開到過極限值。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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