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卡梅倫不醒來掙扎去開門,外面的人就無法看見這房間裡發生的任何場景。
“根據我對那些官僚平常辦事速度的觀察,等他們意識到這房間不對起碼得再過兩個小時。”沈酌說,“我必須完全沉到他的精神世界裡去,你負責盯著門,別讓什麽人隨便闖進來。”
他剛要將針頭扎進自己側頸,卻被白晟一手按住了:“等等。”
沈酌抬起眉角,只見白晟看著他:
“我記得讀心術異能達到A級時,施術者是可以把外人也帶進精神場景中去的,對吧。”
“……”
兩人面對面看著彼此,沈酌略微眯起眼睛。
“寶貝,”白晟推心置腹地問,“你不會真覺得我這麽一路跟來,辛辛苦苦,最後卻如此輕易就把此生唯一能親眼看見嶽父嶽母的機會放過去了,是不是?”
沈酌一指關節抵著自己的額角。
白晟沒有明說,但道理其實顯而易見——既然需要利用來自暴君的庇護,那麽就不可能凡事把白晟排除在外,那根本就不現實。
“當然,如果你真想瞞著我的話,我也可以出去……”
白晟收斂了那一臉不正經的表情,竟然罕見地顯出幾分成熟認真:“但我不想在你今後遇到危險時兩眼一抹黑。我想要保護你,就像在聽證會上的時候一樣,不論前方將面臨怎樣的風浪。”
“我起碼想知道以前發生過什麽,就像你知道我的人生中曾經發生過什麽一樣。”
“……”
沈酌終於抬起頭,從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松動,只是無聲地呼了口氣。
“抓緊我的手。”他低聲道,“異能發動的時機只有那幾秒鍾。”
白晟簡直太了解沈酌了,就在那頃刻間,他一下就看穿了沈酌腦子裡真正的想法——並沒有真正妥協,只是暫時的戰略性讓步。
但沈酌也沒再多抗拒,只在白晟攥緊他左手的同時,也反手握住了白晟的掌心,兩人十指交扣。
然後他把基因干擾素扎進側頸,一針到底,鮮紅的標識A從左手背上迅速浮現出來。
緊接著,沈酌右手掌心按住卡梅倫的前額,讀心術異能像一層薄紗,從半空中無聲無息彌漫開。
白晟隻覺眼前一花,仿佛靈魂被沈酌拉著手,發力往前一拽!
空間扭曲旋轉,唰然向後退去。
下一刻,全新的場景組建、豎立,從四面八方呈現在眼前。
天穹渺遠,陰雲密布,上個世紀建築風格的校門矗立在前方,白底黑字的招牌豎在水泥大門邊,龍飛鳳舞寫著五個字——中心研究院。
白晟環顧四周,看不見沈酌在哪裡,但感覺手上仍然傳來被人緊緊握著的力道,低頭只見自己的身體也是透明的。
看來外來者在記憶世界裡應該是沒有實體的,跟幽靈十分相似。
“——媽媽,”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
白晟覓聲回頭,十三歲的卡梅倫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叫埃倫·范·德·卡索,一頭繼承自母親的黑發,瞳孔顏色沒有成年後那麽灰,稍微更偏綠一點。讓人震驚的是他竟然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後來那嘲諷睥睨的氣質,眯著眼睛打量遠處校門半晌,懷疑地問:
“他們就是在這種地方探測到了疑似地外精神體?”
卡梅倫身前,一個女人斜倚在行李箱邊,漫不經心地翻看著一本英文學術期刊,隨手把鬢發撩去耳後。
“嗯哼,”她淡淡道,“據說是吧。”
卡梅倫:“如果他們騙了你,實際沒這回事的話呢?”
女人把雜志翻過一頁:“人弄死,樓燒了,看看有什麽可以廢物利用的試驗資料順便帶走,下一班飛機晚上八點,來得及。”
白晟:“……”
白晟終於親眼見到了照片上的沈如斟。
這個時候的她其實已經三十八歲了,但看上去還像三十出頭,眉毛眼睛、薄唇下頜簡直跟沈酌別無二致,只因為性別的原因才比沈酌略微緩和;頭髮隨便用一根橡皮筋扎起來,閃爍著烏黑綢緞一般動人心魄的光澤。
與那張頒獎典禮上好歹打扮了下的照片不同,她隻套著衛衣牛仔褲,腳下一雙軟底鞋,但奪目風采無人能及,路過的學生都張大嘴頻頻回頭,走老遠了還忍不住投來癡呆的目光。
“您說的那個天體物理學家叫什麽名字,”卡梅倫皺眉問,“姓何?”
“何殷。”沈如斟從雜志中抬起頭,“噢,人來了。”
遠處中心研究院門口,一個年輕男子匆匆小跑而來,懷裡還抱著教科書,卡其色的確良襯衣長褲顯得有點土氣,不知是因為奔跑還是其他原因,一張俊逸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您好,您好!您就是沈如斟教授嗎?對不起對不起,我剛給學生上完課,您久等了,實在是對不起!對不起!”
“……”
中心研究院最年輕的天體物理學家何殷,俊秀中有一種難得的書卷氣,看上去甚至還不滿三十,眼睛黑白清澈,氣質十分乾淨,與其說是年輕學者,倒更像個害羞的大男生。
沈如斟上下打量他,似乎感覺很有意思,饒有興味地拉長了語調:
“——何教授?”
“是……是的,我就是。”何殷一手抱著書,一手下意識在褲子上蹭掉粉筆印,想跟沈如斟握手但又拘謹不敢,低著頭不好意思直視她,連白淨的耳朵都漲紅了:“那個……您遠道而來辛苦了,這就是令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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