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思啊,眼下我朝各州府官備充足,並沒有空缺下來合適的職位,顧編纂在翰林表現突出,按我朝慣例來說,該直接在京城任職,以往表現突出的官員大多如此。”
“是啊,還請陛下妥善考慮,顧編纂留在京城所能創造的價值更大。”
“……”
其他官員為之求情也便罷了,就連翰林學士蘇穆青都主動上前,替顧緋書說話,話裡話外都是對他的不舍,對人才的惋惜。
江瑢予平靜注視著這一切,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人替顧緋書求情,由此可見,這人拉攏人心的本事還真是不小。
顧緋書察覺事態變化,很快就主動謝過恩,接受了江瑢予的安排。
他雖未想要遠赴下州,卻不得不考慮江瑢予的態度,為他求情的人越多,在江瑢予眼裡的印象也就越差,顧緋書深知這個道理。
他表示自己願意接受江瑢予的重用,出京歷練,委婉謝過其他官員的一片好意,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讓各方都聽得舒服,倒叫江瑢予又另眼相看了幾分。
也罷,本就只是試探,江瑢予達到自己目的了,一莞爾道:“這件事朕會再行考慮,屆時再替顧編纂尋個合適的職位,是下州還是留待京城也有待商榷,諸位不用著急,顧編纂也不用著急,這事推後再說。”
“臣多謝陛下厚愛。”顧緋書恭敬行禮,叫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該處置的政事都處置完,該說的也都說完,江瑢予率先下了早朝。
他走後,其他官員也陸續離開,顧緋書在原地站立住,靜靜注視了江瑢予的背影好半晌,方才舉步離開。
他表情難得嚴肅,再不複往日的溫潤如玉。
江瑢予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事,他定是知道了什麽,顧緋書回想自己各方部署,確認算無遺策。
他和內閣成員私下無甚往來,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把柄,除此之外——
顧緋書眼瞳驟然一縮,他居然把季熹臨給忘了。
禦史病重,江瑢予不可能不管,難道是季熹臨和江瑢予說了什麽,顧緋書目光一瞬間幽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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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韞帶人去暗中查了這些官員和顧緋書私下的聯系,不出意料,什麽痕跡都沒有查到,也恰是如此,才是最不正常的。
顧緋書此人謀略心計均為上等,他想必早就為自己籌謀好了退路,沈韞一時也犯了難,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月上中天時他才忙完來到紫宸殿。
這個時候早已過了江瑢予平日用晚膳的時間,沈韞一瞬間有些懊惱,他答應過江瑢予早點回來陪他的,沒想到還是誤了時辰。
沈韞走進殿中,卻沒見到江瑢予人影,進入內室,也還是沒見到他人。
這是已經睡了?
沈韞不由放輕動作,沒再打擾他,就在他轉身瞬間,陡地被一具溫熱的身子從後緊緊抱住,沈韞身子顫了下,旋即轉過身來直接將染著龍涎香的帝王打橫抱起。
“陛下怎的連鞋都不穿。”沈韞將人抱到榻上,看著江瑢予赤著的足蹙眉。
江瑢予笑道:“就這麽一會,有什麽關系。”
沈韞捧著他的腳,用掌心搓了搓,“天涼了容易感冒,陛下體寒,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等把江瑢予冰涼的腳搓暖了,沈韞才把人放進軟榻裡。
沈韞要去洗手,卻被江瑢予一把拉回來,枕著他的腿,“朕又不嫌棄你,洗個什麽。”
沈韞哼笑,提醒他,“這是陛下自己的腳。”
江瑢予也笑,“你這是嫌棄朕了?”
沈韞順了順他頭髮,俯下身珍惜地親了親他額心,無奈道:“沒有,不會嫌棄陛下。”
江瑢予閉上眼由著他親,親完了才伸手拽拽他,狎昵地喊人,“沈韞。”
“嗯?”沈韞很少聽他叫自己名字,還這樣鄭重其事,以為江瑢予還是在擔心內閣的問題,寬慰他道:“陛下無需擔心,內閣又不是唯一的行政機構,陛下發現的早,到時把那些人替換掉就是,量他們也不敢對陛下做什麽。”
江瑢予抱住他的腰,嗡噥一聲,“朕當然不擔心這個。”
想到了什麽,江瑢予從沈韞懷中抬起頭,“你有沒有想過,和朕光明正大地一同出現在人前。”
沈韞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他再說什麽,手指按揉著江瑢予的頭,聲音溫和,“陛下又在說笑了。這種事怎好公之於眾,臣倒是沒什麽好顧慮的,可是陛下呢,到時那些老頑固又要跳將起來反對了,臣不想要陛下焦頭爛額。現在這樣就很好,已經是沈韞畢生的可遇不可求,陛下不要再冒險。”
江瑢予將他的話聽了進去,抱緊了他,久久不曾言語。
半晌,江瑢予才朝他望去,似是感慨,又似欣慰,“你真的,長大了不少。”
沈韞溫柔注視著他,“嗯,多虧陛下教導有方。”
江瑢予聞言悶笑出聲,微一搖頭,“你啊。”
話是這麽說,可他總還是想替沈韞做些什麽,再給他一些什麽,一直這樣總歸是缺了點東西。
江瑢予一直在思忖該怎麽說服朝中大臣,但他也知道那群老東西的尿性,叫他們改口,怕是比登天還難。
但該給沈韞的,卻是一刻耽誤不得,江瑢予垂眸認真想了想。
其實現在就有一個好時機,顧緋書既觸了他的逆鱗,那就得為此付出代價,拿他來做引子,倒是一個不錯的切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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