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幻境迷惑的人們看到的是乾淨整潔的城市, 熙熙攘攘的熱鬧街道,甚至從上空看都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
但其實破掉了幻陣之後,整座城池就是一座空城, 每一座建築都相當於一個陣法符文,建築內部是完全中空的大殿, 人們一旦踏入了建築就會被裡面埋伏的人控制住, 被一根繩子吊在屋頂上源源不斷的放血。
和厲燃四人當年所經歷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當時吸收他們血液的是喚醒陣法,需要的是血液中蘊含的龐大能量, 而這座城池只是一個單純提供力量的據點, 只要有源源不斷的血就行, 不拘強弱。
所以這些人甚至在放血的同時還會被強行喂食物和補血的丹藥,以保證他們體內有足夠的鮮血流出。
這只是一座小型城池,可大大小小的建築加起來已經有五百一十二座,也就是五百一十二個符文。
每個大型符文至少需要十人的血供養,小型符文需要五人,哪怕只有七十二個大型符文,這些年來殘害的性命也已經不計其數。
池雲心提前用神識察覺到了城內的情況,然後怒極攻心,直接操控空氣中的靈力把裡面的人全都殺了,隻留下了幾個領頭人。
自從各宗門的巡查弟子發現不對勁之後就已經私下悄悄傳遞了信息,雖然他們不知道這代表什麽,但對危險有敏銳的嗅覺,所以近幾年來來這邊的人很少了,畢竟大家都挺惜命。
而那些被折磨的人,池雲心知道比起救贖,他們現在更想要一個解脫。
就連久經殺戮的眾人進入破除掉換陣的城池時都被那濃鬱的血腥味熏的發暈。
三步一白骨,一點都不誇張。
這裡的人死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血肉了,能剩下一層人皮的都少,死了之後不過兩日就風化了,以致於他們連具屍體都見不到。
陸舟剛踏入城門一步就吐出去吐了。
他太年輕,也沒經歷過多少歷練,曾經生活的社會也太和諧,雖然在修煉這方面的天賦上確實可以說驚為天人,但對於生死的見識可能還要少於一般築基弟子。
池雲心不想看這座被自己後輩糟踐的城市,更沒臉去見那些被殘害的屍骨,於是乾脆把審訊的工作交給了更有血性的年輕人們,自己在外面陪著狂吐的陸舟。
她一下一下的替陸舟拍背,眼神有些空洞。
突然,她道:“小舟,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陸舟想安慰她,但話卻出不了口。
所有人都知道城裡那些屍骨和池雲心沒半毛錢關系,她的百花城被她治理的很好,大家都幸福安樂,甚至有心情舉行勞什子的選美大賽,人們可以陪著她瘋一晚上。
但她半退隱的行為確實也間接的縱容了後輩,造成了這樁慘案的發生。
如果池雲心再堅定一點,沒有退隱的心思,而是自己坐成百花谷,那麽百花谷絕對固若金湯,不論什麽人有什麽心思打著什麽樣的主意也不敢打到池雲心身上來。
但池雲心有錯嗎?
她操勞了兩輩子,顛沛流離了兩輩子,想要過安靜祥和的生活有什麽錯?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遷怒,只是對著這些慘死的失誤,看看他們死前的慘狀,又讓人怎麽能不遷怒?
陸舟不說話,池雲心卻明白。
沒有人是聖人,這副慘狀他看著就連自己都怨恨自己,又憑什麽要求別人諒解她?
池雲心說的艱難,卻堅定:“我會……努力的彌補這些罪孽。”
修道至今,池雲心手上不可能沒沾過血,甚至屍山血海也是有可能的,但那都是她的敵人,是和她勢均力敵的人。
而這些都是無辜人,可憐人,只能來這個小城市落腳的普通修士,甚至有很多只是這一座小型城市裡原本居住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他們其中的很多人可能一生都碌碌無為,一生都只是螻蟻,連追尋大道追尋光的可能性都沒有,甚至累到抬頭看一眼天光都是奢侈。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該這樣慘烈的死去,在那樣的黑暗中孤獨的慘叫,絕望的消亡,想要給他們刻塊碑,卻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姐。”
陸舟的臉色還是劇烈嘔吐過後的蒼白,卻堅定的抱住了池雲心。
其實以他現在這個虛弱的身體狀況,都不好說是他抱著池雲心,還是池雲心支撐著他,但兩個人卻相互支持著站住了。
“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罪孽。”
“你要做的是找出那些造下這些罪孽的禍首,然後將他們捆到這裡來,讓他們一個一個的給這些逝去的生命叩頭請罪。”
陸舟的話堅定而溫暖,點燃了池雲心死寂的內心。
池雲心並不會因為陸舟這短短的幾句話就放棄愧疚,但她確實有了新的目標。
哪怕她很愧疚,愧疚到當場就想以身償了這些無辜的性命,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還有更多無辜的生命等著她去救。
他們蹉跎一天,就有成千上萬條性命消失在這個邪惡的組織手裡。
很顯然,審訊完畢歸來的眾人也是這麽想的。
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沾了鮮血,哪怕平時最不著調的李春生,此刻也是一臉冷肅。
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之前想的那些和緩柔和的方法有多麽可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