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娘的,京上為什麽還不派兵援救涑州和沽州,勾答人欺人太甚,就該把他們全部驅逐!”
“派兵了啊,這不沒打過……俺見過一次,那些勾答兵人高馬壯,生得忒野蠻。”
短打布衣的幾個江湖漢大口悶酒閑扯,臉紅脖子粗。
另一夥人搭話:“兄弟,你們入城幾日了?消息落後啊,外頭日日都在變!”
江湖漢:“哦,此話怎講?”
商隊打扮的人說道:“我們幾個時辰前才入城。”
江湖漢:“你們做生意的?打哪兒來?”
“從西北方向來的,路上遇到勾答人想劫貨,被一支騎兵救了呢。”
江湖漢問:“是哪路雜兵?”
商隊的人笑道:“不像雜兵,他們看起來又強健又精神,一槍就捅穿勾答人的胸膛!”
樓下皆是外來客,議論紛紛:“是祁軍吧。”
二樓有人探著脖子問:“什麽祁軍?”
一樓道:“你們在城裡的自然不知道,我聽說啊……嘶,這話不興講,俺就這麽說吧,有個將軍忒狠,傳聞都叫他修羅煞神,殺了很多人,似乎在對付勾答人呢。”
底下鬧成一團,許林秀抿著果酒,搭配甜酸不膩味的梅子烤鴨,聽著倒覺有趣。
冬秋皺皺鼻子:“江湖人真狂放大膽,在城裡說這些話不怕被巡兵抓去治個大逆不道的罪名麽?”
許林秀感慨,他在書中展現的信息裡知道時下並不穩定,然文字體現的內容終究有限,他所看的東西,竟不如坐在酒樓聽飲酒閑談的江湖客來得真實。
冬秋聽得呆怔,吃梅子烤鴨渾然顧不上形象,滿嘴流油。
直到底下一群人接連離開,主仆兩紛紛回神。
許林秀面前滿桌狼藉,他失笑:“我發現在酒樓坐半日比在院子裡讀書作畫有趣多了。”
冬秋方才還說別人大逆不道,此時他無比讚同公子:“江湖人真厲害,什麽話都敢說。”
時辰不早,許林秀帶冬秋下樓結帳。
櫃台處,掌櫃指使小二和一名男子拉扯。走近細看,男人白色布衫,二十出頭的年紀,斯文秀弱,像個讀書人。
許林秀從三人攀扯的話中聽出緣由,眼前布衫斯文男子的錢袋被偷了,當前沒辦法付帳,請掌櫃暫賒,從別處取錢返回歸還。
掌櫃不答應,一來二去的推搡對方不讓走。
許林秀道:“掌櫃,這位公子欠的帳錢我替他付。”
聞聲,掌櫃轉頭,立刻眉開眼笑:“好,公子仗義。”
許林秀付了錢,布衫男子跟來,見許林秀真容,眼神驚豔,面色余下幾分窘迫。
布衫男子道:“多謝公子,還望公子告之姓名,這份恩情我定歸還。”
許林秀淡然:“錢倒不必還,小可姓許,名林秀。”
布衫男子微怔,他收神之際,那一襲素簡翩然的背影已經坐上馬車。
布衫男子若有所思;“他竟是許林秀。”
在紹城有溫柔無雙之稱的許林秀,傳言非假,名不虛傳。
當真讓人過目難忘啊,怪不得……
*
許林秀從湖畔酒樓回到都尉府,廳上吵吵鬧鬧。
兩位夫人揚聲:“時下什麽世道啊,竟有人亂寫那種詩發散,也不怕連累宗族遭罪。”
許林秀坐在神情冷凝的任青松身旁:“怎麽了?”
二夫人道:“林秀呀,你有沒有聽到在城裡忽然興起的打油詩。”
許林秀:“什麽打油詩。”
二夫人捂嘴:“我不敢念,反正都是大逆不道的話,說了要殺頭的,今兒巡城兵可是抓了好些人。”
良久,徐林秀才弄清楚緣由。
原來不僅在紹城,樂州七郡四十四縣都傳開了一首打油詩。
詩詞中的大意皆在指責燕京的那位當年不顧兄弟之情,對本該繼承皇位的兄長見死不救,事後宣告兄長死亡的消息,自己坐準了燕京的位置。
更有人針對涑州及沽州受難、西帝不派兵壓鎮勾答人的事情做了文章。
打油詩私下流傳,起初人心惶惶,然百姓們見過被驅逐在城外的涑州流民,眼見為實,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疑起來。
皇族內室的紛爭自古以來就沒斷過,百姓樂於聽。
任青松帶許林秀回房,他叮囑:“眼下城內亂了,林秀,你好好留在府內,這段日子別出門。”
許林秀:“嗯,青松,你準備怎麽應對。”
任青松:“朝堂之間的爭鬥無論我們,還是天下人,都無法涉及,安心待著。”
哪怕就是把燕京那位下了,新的登位,只要不流血,百姓生活安寧,借打油詩只是小手段,若請名門大儒出面,消除異聲也是短日之內的事情。
許林秀一忖:“和涑州出現的軍隊有關?”
任青松目光微沉,許林秀看著他;“我在酒樓時聽到別人議論的。”
任青松摸了摸他的臉:“不用管,我會護好你們。”
許林秀淺笑:“有些困了,我們早點洗漱休息吧。”
一夜安然,許林秀早起,用過飯親自送任青松出了都尉府大門。
天光灰蒙,許林秀見守衛都低頭,便微仰起臉在任青松嘴角親了親。
“不要太辛苦,你好像瘦了些。”
任青松摸他的臉:“回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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