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進門檻,許林秀安靜打量。
丹藥鋪面積很小,重斐和他進來後站在一起都差點轉不開身了。
左側牆上懸掛兩塊很大的黃布,邊下有張木桌。
木桌側面擺了十幾瓶手指大小的木罐子,角落還有一把黃木椅子,除此外再無其他陳設。
丹藥鋪內不見人影,重斐瞥見貼在腳邊矮櫃的紙條,紙條上寫“如有需求進屋找人”。
重斐牽起許林秀穿過一條比較短窄的廊道,眼前天光明亮,廊道盡頭就是通往院子的圓拱門。
他不知道許林秀想找什麽,但許林秀要看,重斐就帶人直接來了。
蹲在天井打水洗手的小孩聽到動靜,眼睛亮亮地望著許林秀“啊”幾聲,院內兩間屋,有名布衣素釵的婦人聞聲走出,立刻把小孩拉到身後。
婦人觀兩名男子容貌出眾,一個秀雅如仙,一個氣宇軒昂,各自腰上都別著玉牌,那是官家才有的牌子,頓時氣都不敢出。
她惴惴不安問:“兩位大人可要找俺家男人?他、他在煉丹房裡。”
達官士族擁有權勢和富貴,他們所求,就是把手裡攥的永遠留下。
古往今來,權貴越大的人就越想長生駐顏,婦人見過不少私下找到家裡買丹藥的人。
她誤以為面前的兩位為此而來,遂指了路,還到旁邊的屋門前,喊道:“劉郎,有貴人找。”
小孩一直往許林秀的方向瞄,婦人擔心孩子衝撞這兩位官人,連忙把他抱走,不敢多待。
門開,出來的男子著黃色長袍,頭髮用玄卦發冠束起,目光縹緲遊離,神情虛幻。
他定了定神色,見到門外兩人,立刻來了精神。
劉玄子賣藥多年,但自新皇登位調改律例後,這江縣的芒硝采集地就歸官府專門的部門看管,禁止任何百姓靠近。
若想偷偷潛進區域采集,被抓住或者叫人告發了不光要去牢房蹲幾日,還得交罰金。
新皇有意遏製煉丹之術的發展,他們攢著從前余存的材料,練的丹藥有一顆少一顆,所以應對上門求藥的貴賓,劉玄子開的價格隻高不低。
豈料越有錢的人越摳門,那幫人既追求長生道,又不願花更多錢買丹藥,劉玄子好不容易製出的幾枚丹藥,至今都沒賣出兩顆。
他看面前兩位腰掛玉牌,氣度非凡的男子,笑不合嘴地上前相迎:“兩位大人,想和草民買長生藥還是駐顏藥啊?要不一起都買得了。”
劉元子在門前展臂恭迎:“大人,都進來看看?”
許林秀和重斐互相對視一眼,抬步進屋。
屋內,硝石和硫磺的氣味很重,許林秀捂住口鼻,重斐盯著燃燒的煉丹火爐,濃眉輕皺。
劉玄子開了窗戶通風:“熏著兩位大人了,莫要嫌棄這些東西臭,它們大有妙用呢。”
許林秀問:“有何妙用?”
劉玄子:“服下後立即窺見天極之境。”
許林秀笑問:“天極之境又是什麽?”
劉玄子故作高深:“兩位大人可聽說在酈朝時期,有位莫廉正大人吃了一顆丹藥,之後立得金光護體,滿屋子都有神光籠罩。
又道:“不止如此,候在屋外的奴仆也隱約看見天光閃爍,那等灼眼光亮,只有天極之境裡才有。”
重斐似笑非笑,許林秀示意對方別揭穿。
劉玄子所說,重斐前不久告訴過他。
劉玄子誘道:“若兩位大人不信,可當場試一試。”
許林秀興致頗高,他道:“好,勞煩師傅給我來一顆。”
重斐目光一沉,暗示他不準亂吃藥。
許林秀用嘴型告訴重斐別擔心,只見劉玄子取出一個木盒,遲疑著:“大人,丹藥煉製耗材耗神,這……”
許林秀從袖下取出幾顆珍珠,劉玄子放在手上搓了搓,細看之後,連忙把盒子塞進他手裡。
“大人請試。”
又嚴肅道:“天極之境只有服用藥丹的人才可看見,若旁人私窺,定要冒犯神靈,招災上門啊。”
話裡意思就是沒吃過藥的回避,否則引禍上身。
重斐冷笑,他倒想看哪些災禍敢招惹他?
許林秀把人牽出門,輕聲安撫:“等等我。”
重斐:“林秀,你看他玄虛作假乾甚?”
許林秀莞爾:“初到寶地,覺得有趣。”
重斐:“我只等半刻,你不出聲我就進去,”
許林秀輕聲:“好。”
他打開木盒,將藥丸捏在指尖嗅了嗅。
常年調養身體的原因,許林秀嗅過藥丸後,很快看出這枚丸子用了幾味安神助眠的藥物所製作。
他以寬袖掩口鼻,仰頭做服用姿勢,又瞬間放手,吞咽嗓子。
許林秀抬手捂著額頭,劉玄子一笑,拿起火折子放在嘴邊吹了吹,問:“大人可有縹緲虛無之感?渾身輕飄飄的,若有,那就意味著大人要見到極光之境啦。”
許林秀驚疑不定:“嗯……”
他裝作昏沉的姿態觀察劉玄子,對方拿起火折子在四處空地點了東西,屋子光線偏暗,頃刻間瑩亮如星芒的火光閃爍。
許林秀輕怔。
眼前的火光……
是煙花。
這場流傳了百年的謠言打假到此為止,可許林秀很多年沒見過煙火,如流星的光彩讓他有些眩暈恍惚,滋生少許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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