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陽光看久了便覺刺眼,元溟移開視線。
“那我去何處尋你?”方濯攥緊他的手腕,嗓聲低沉,尾音卡在喉中,悶悶的,小獸嗚咽般。
“找我做何。”元溟看視線移開,落到藤蔓的葉上。
他此時神色平靜,收斂起平日裡的隨性,眉目柔和下來,無意中展現出的神色,與方濯平日的樣子,並無二致。
他站在崖邊的陰影中,側目,只見日光融融,瑰麗璀璨,落在方濯身上,鍍了圈金。
“就當我是一過客,在你這歇息了下,日後有緣再會便是。”
元溟道。
方濯不必來尋,有師徒同門,至交好友,雲程發軔,萬裡可期。
漫漫征程,他隻陪這一段。
*
雲霧朦朧,樹影閃動。
見到月靈山塌後,他們沒有立刻去往月靈鎮,回到側山小屋,將老婆婆安置在屋後的一片空地。
本要離開了,方濯又走回屋中,從納戒中取出紙墨,提筆寫起來。
“她孫子大概率不在了吧。”穆星輝將桌上整理了一遍,他嗅著淺淡的墨香,斜倚著門,看方濯將老人的事,安葬的地點等等寫在紙上,再用桌上的陶罐壓住紙張一角。
方濯撫了撫紙張,起身,聲音沉靜,“總要留個念想。”
風過樹梢,進來了一縷,刮過紙張,拂起又放下。
*
月靈山塌,含恨的幽魂盤繞在天上,血氣衝天。
他們就沒有後山婆婆那麽溫柔了。
去往鎮上的路已被壓塌,若是原路返回,找到岔路口,重新走一遍,不知還會被錯亂的空間送到哪裡。
於是,謹慎考慮之後,方濯元溟決定禦劍硬闖過去。
“哇啊啊啊,真的是謹慎考慮出來的嗎???”厲鬼哀嚎,穆星輝也同頻嚎叫起來。
身後,伴隨著陰風,一隻隻猙獰的冤魂,伸長著手臂,緊緊追在他們後面。
其中有的魂甚至還保留著自己死去的模樣,斷手斷腳,腦袋被砸扁,身體被刺穿。
穆星輝隻覺得自己受到了強烈的視覺衝擊。
以前他可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的魂體,即使是死後的人,魂體直接消散,甚至他小時候還偷偷好奇過魂魄是什麽樣子。
再或者說,元溟這種有神智,有魂力,甚至看不出死狀,和常人無異魂體讓他產生了誤解。
“這裡的空間相對穩定,不這從這過去,而是走邊緣的空間的話,我們不知道還會被送到哪裡。”方濯躲過伸來的爪子,和他解釋。
元溟問:“還是你想下次被送進倒塌的月靈山裡?”
穆星輝一驚:“會有這種可能嗎?”
“當然,這種空間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元溟懶散道,蒼白的骨針環繞,冥火躍動,周身無一個冤魂敢靠近。
“那還是別了。”穆星輝乖巧起來,光是外面的冤魂就有這麽多,月靈山裡的冤魂數量就更不用說。
月靈鎮在山腳處,離坍塌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穿過一片山石嶙峋,倒塌凌亂的樹林,便到達了。
鎮子門口立著一個方石,刻有字——月靈鎮。
有幾個冤魂追趕得太緊,跟著進入到結界中,馬上尖叫哀嚎,魂體如冰雪消融,化成一團光點。
後面的冤魂見到此景,齊齊止步,不敢進入,只能停在外面,貼著結界不甘徘徊。
一入鎮中,耳邊所縈繞著的獰笑聲消失,以石碑為界限,劃分出兩個世界。
鎮子的道路很開闊,黑青石磚整齊地鋪著,半昏的街道邊,已經燃盡的紅燈籠晃動不止。
行走時,不時看到幾具胸口破洞的屍體,與之前在禦虛閣中的不一樣,他們心口處只剩下破開的大洞,晶石所成的心臟被人去取走。
“還是一樣的,心臟沒了。”又是一具屍體,方濯起身,凝重道。
“取走做什麽,這樣形成的心臟難不成還有別的用處?”穆星輝從旁邊的屋中走出,裡面也是幾具屍體,心口空空。
“不用猜,直接去找人問。”元溟的目光落到向遠處。
輕柔的風,送來了一道啃食的動靜聲。
元溟挑眉,“看來,這鎮中還是有活人的。”
*
動靜的來處是一家首飾鋪子。
入門的廳中,一片雜亂,發飾,耳飾,鏡梳……種種昔日珍品,此時散落在地,無人問津。
避開倒落的櫃台和屍體,方濯四處掃視的目光一停,落在牆上掛著的一條發帶上。
“看什麽呢?”元溟走在他的身後,見他不動,伸手推了推,催促道。
方濯:“那個發帶,很適合前輩。”
也是紅綢所做,用金線勾勒出火焰的紋路,適合極了。
現在還有心情想這個?
元溟無奈,他伸出手,晃動著手繩,引得方濯看來,“怎麽,送了一個還不滿足?”
方濯誠懇地嗯了一聲,道:“不滿足。”
好在他知道元溟的性子,沒有從這死過人的鋪中取走物品,只是記下樣飾。
抬腳繼續往前走時,看有一個格櫃中,擺著幾條樣子簡約,比手鏈略長的飾品,旁邊的木牌,刻有一“足”字。
方濯第一次見到,“前輩,那是什麽?”
元溟一掃,“足鏈。”
這東西在仙界出售得不多,方濯不怎麽去逛,沒見過也是正常,魔界一向放得開,擺在面上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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