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雄一邊咬緊牙冠施動靈力維系金剛罩,一邊斷斷續續地說,“玉哨一出,千裡皆知,慈悲閣與青澤相距不過百裡,之前他們沒有響應,現在也不會來了。”
他眉毛一橫,齜牙咧嘴憤然道,“慈悲閣名為慈悲,實則最是貪生怕死、損人利己之徒!當初周尚光是如如何對待晏清的你都忘了麽?你又何苦……你又何苦在此時浪費靈力!”
江衍闔上眼睛。他何嘗不知道玉哨一出,千裡皆知,又怎會不懂得周尚光此時的缺席早已意味著坐視不理。他不是不怨憎周尚光在昆侖試練時的行徑,他只是不願以最陰暗的惡意來揣測同為四派八門的慈悲閣,只是他們如今實在到了山重水複疑無路的境地。
他默了片刻方說,“孫大哥,你說的對。”
梅依雪嘔出口鮮血來,她紅袖一個橫,抹去嘴邊的血跡,那嘴邊蜿蜒而下的鮮紅便隱匿於鮮豔的紅衣之中。她盤腿而坐,眼前一片模糊的黑暗,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友人的身形,耳中嗡鳴陣陣,空氣中傳遞的聲音迅速扭曲。
她此時雖然目光渙散,卻仰起頭固執地朝著江衍與孫雄的方向看去,眉眼間的氣度卻仿若睥睨天下,談笑間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她微微抬起下巴,語氣淡然,堅定不移地說,“就算無人幫我們,我們也一定能行。”
聽到梅依雪的話,江衍不由得胸腔一震,瞬時熱血上湧。
只見梅依雪朝著江衍的方向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江衍,晏清他身上有傷堅持不住了,你必須挺住!你一定能行!”
江衍屏息凝神,他感受到自己的靈力自丹田而出,匯聚到雙手時分為兩股,一股由右手而出,源源不斷地灌輸著金剛罩,一股匯聚至左手,他唇齒張合,念出口訣,而後他左手一揮,無數金色的光點順著他揮動手掌的路線灑落,猶如黑夜中,一顆顆閃爍著微光的螢火蟲。
“定!”
聲音一畢,時間猶如靜止,僵屍們刹那間滯在了原地。
於此同時,江衍與孫雄的靈力終於消耗殆盡,金剛罩的光亮愈發熹微,最終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梅依雪手持玉笛撐地,她緩慢而艱難地站起身來,蒼白而乾裂的嘴唇微啟。
“清心如水, 清水即心。
微風無起,波瀾不驚。”
她所剩無幾的靈力在飛速的流逝,喘息間喉頭一緊,鮮血霎時從嘴邊溢出,強烈的眩暈感讓她站得歪歪斜斜,視線和聽力也在迅速衰退。她的經脈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心間傳來的刺痛讓她渾身顫抖。
她丟下玉笛,雙手捧心,僅憑信念機械地念著——
“幽篁獨坐,長嘯鳴琴。
禪寂入定,毒龍遁形。”
刺目的鮮血從梅依雪的口中、鼻中、眼中湧出,而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用沙啞而無力的聲音竭盡自己的全力。
“我心無竅,天道酬勤。
我義凜然, 鬼魅皆——”
細微的聲音戛然而止,梅依雪終是沒來得及將僵屍淨化完全,便如雪花般飄落在一抹豔麗的紅色中。
鮮血與紅衣摻雜,竟分辨不出她究竟流了多少的血。
“不!”
江衍不敢相信,分明他們懷了十二萬分的信念,耗盡了全部靈力,懷揣著人定勝天的期許,卻最終功敗垂成。
“不!”
孫雄爬到梅依雪的身邊,握住她纖細冰涼的手,“依雪,依雪你醒醒!依雪!”
她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躺在鮮豔的紅色中,靜謐而美麗。
孫雄指尖顫抖著湊到了梅依雪的鼻前,那芬芳的呼吸再沒有從指尖傳來,孫雄的心倏地涼了。他失魂落魄地抱緊梅依雪,霎時淚如雨下,發出一聲聲嘶吼,“依雪!”
“依雪!”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吧!”
須臾過後,江衍的定身訣亦無法堅持,在此起彼伏地“哢嚓”、“哢嚓”聲中,密密麻麻的“僵屍”活動著自己僵頸的四肢,他們逐漸回過神來,撿起地上的武器,正要攻向那些哭叫著的人們。
夜未央。
突然遙遠的天際金光乍現,那燦爛的金光撕裂烏雲與黑夜,穿透了層層雲霧,照耀在“僵屍”的身上。
“僵屍”們像是無法忍受這金光一般,紛紛丟下武器用手遮擋,他們一遍痛苦地嚎叫著,一邊匍匐在地上,繼而來回翻滾,而那些被淨化的人們則愁容不減,焦急地叫著親人、朋友的名字,卻依然不敢靠近。
江衍眯著眼睛望向天邊那刺目耀眼的金光,只見雲層之中,浮現出隱隱約約的金光佛像。彈指間,那金佛的輪廓與樣貌愈發清晰,他通體發散著光亮,微微低頭,面容慈悲,半闔雙目。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金佛眼中掉落,那淚滴穿過迷霧,化作細雨灑落在整座青澤島。
雨水滴滴答答地濺落在地上、屋簷上,一瞬間,哀嚎尖叫的“僵屍”們安靜下來。雨水打濕他們的衣衫,洗淨他們周身的魔性,“僵屍”戾氣頓除,神志歸攏,變回了凡人。
他們茫然地看著彼此,卻不知發生了什麽。
緊接著,孫雄感受到自己的手上傳來酥麻的微癢,他低下頭,卻聽到梅依雪“嚶嚀”一聲,而後,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梅依雪隻覺丹田溫熱,仿佛蘊藏著無限的能量,她的體溫急速升高,她感受到自己體內的靈力正在迅速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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