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清回頭望著角落裡被打的女人,只見這小娘子面目清秀,一看便是和善忍讓之人。她向來心善,見丈夫認錯求饒,便也連聲替丈夫求情,“仙人,官人他知錯了,求您饒了他這一次吧!”
楚晏清將女人從地上扶起,上下瞅了瞅女人渾身的新舊傷口,怒說,“這男人好生無理霸道,我要給他點教訓他才肯改!你莫要擔心,三日後,他自能活蹦亂跳。”
說罷,楚晏清便出門去了。路過那算命先生胡半山時,胡半山不知為何又歎了口氣,扯著長腔說,“緣也,孽也,不知是福是禍。”
胡半山雖用草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可楚晏清隻肖得一眼,便看穿了這看似平凡邋遢的算命先生,草帽之下的額頭上,竟長著第三隻眼睛。
楚晏清看了胡半山片刻,說,“你既已開天眼、知天命、曉命理,那你告訴我,這男人以後會不會繼續作威作福?”
胡半山不說話了,他嘴角含笑,向楚晏清伸出手來。
楚晏清有些愕然,他丟下塊碎銀子,催促道,“快說吧。”
“會,但卻不會太久了。”胡半山緩緩開口。
楚晏清不明白,“什麽意思?”
胡半山搖搖頭,“天機不可泄露。只是,你以後還會見到她的。”
楚晏清一時分辨不出這算命先生的來路,搖搖頭,走開了。
胡半山說的沒錯。沒過多久,楚晏清果真又見到了這女人。
那日,他依然下山飲酒,乍的聽到城郊小館子裡有男女爭執打鬥的聲音,他便循著聲音找了過來,眼見這酒館熟悉,又見店面門口算命先生支起的攤位,楚晏清便倏地想起那個被丈夫欺凌打罵的女人。
楚晏清怒不可遏,推門走進後廚,“怎麽又是你?上次你說過會改的!”
男人面色潮紅,走路都顫顫巍巍,手裡還拿著把半臂長的砍牛刀,一下下揮向女人。女人手中也拿了把小刀,她躲避不迭,碰了灶台,接著癱坐在地上。
男人見了楚晏清後,立馬一刀揮向他,口中還念念叨叨、口出狂言,“又是你這個小白臉!上次讓你跑了,這次我可饒不了你!”,說著,男人回頭看向女人,“這個小白臉就是你姘頭吧!”
楚晏清哪裡會容忍他繼續胡言亂語,兩根指尖並攏,捏住了男人揮舞的砍牛刀,接著,他向後輕輕一推,男人便連步踉蹌,倒地而下。哪成想,竟剛好被女人手中的刀刺穿心臟,霎時鮮血四溢,染紅了整間廚房。
楚晏清連忙上前查看男人的傷勢,他不善療傷之法,可眼見有人將要死在自己面前,也只能盡力救治。他剛要施法,誰知女人竟拉住他的衣角,滿臉淚痕,聲音顫抖地說,“仙人,請您救救我吧。”
楚晏清看著滿身鮮血的男人。長瀾一向以劍法著長,療傷之法實屬平平,這男人傷得太重,就算他全力以赴都未必能救得回來。於是,他皺皺眉頭,說,“我盡量。”
哪知女人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仙人,您救救我吧。若是他活了,我就活不成了。”
楚晏清一怔,他緩緩閉上眼睛,朝女人點了下頭。
男人漸漸失去呼吸,龐大的身體在楚晏清的懷裡愈發涼了,他將男人放在地上,問一旁的女人,“你怎麽跟人解釋?”
女人搖搖頭,“只能實話是說。”
楚晏清歎了口氣,將刀從男人身上拔了下來,而後,他將手附在了男人的傷口上,原本被刺穿的肌膚迅速生長,碗口大的刀疤立馬消失,“我施了個障眼法,尋常人看不出他的死因,你把家裡收拾收拾,就當他是死於酗酒吧。”
女人磕了個響頭,“再生之恩,無以為報,往後只要你有需要,玉翎必當生命相報。”
楚晏清搖搖頭,“玉翎,我不需要你生命相報,我希望你往後能過得好。你沒了丈夫,一個女子在當今世道中,生活必將不易,這一錠銀子你收下吧。”
“不,恩人,你已經幫了我太多了,我不能收你的銀子。”玉翎堅定地搖頭。
楚晏清猶豫片刻,理解了玉翎的自尊,他將銀子鄭重地收回懷裡,而後說,“這樣,我傳你練功修行之法,往後若有人欺負你,也好防身自保。”
說罷,楚晏清便將修行的口訣要義傳授於她。
後來,楚晏清每次下山都會到玉翎的小店坐坐。她為人大方實在,又擅做菜,幾個月下來,生意倒是比她丈夫在時還要強上不少。除了做生意,她的修行也從未忘記,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境地。
只是,玉翎的公婆後來見她生意如此紅火,便心生歹意要來搶店,還找上了縣令大人,說什麽都要把玉翎攆走。玉翎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她什麽都沒搶,什麽都沒要,第二天便離開了小店,租下了楊城集市中的另一間鋪子,這就是後來名噪一時的盛食坊了。
眼見玉翎生意越來越好,日子也逐步走上正軌,楚晏清總算放下心來。他時常光顧玉翎的生意,如今他們早成了至交好友。
楚晏清喝了口酒,搖了搖頭,往日種種終於在眼前消散,他看著玉翎,溫聲說,“世道艱難,你一個人支撐這偌大的酒樓已是不易,往後,還是說點新故事吧。”
玉翎一愣,知道楚晏清是氣惱說書人口中的故事,“是,玉翎記住了。往後……往後我再不讓先生講這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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