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黑暗之中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從雲蒼身側滾了出來,刹那間,那毛茸茸的東西放大了幾十倍,它渾身的骨骼發出“劈裡啪啦”聲響,一瞬間,這怪物一團烏黑的毛發中竟生出了一對巨大的翅膀和堅硬的爪子,它醜陋的臉上生著一雙尖銳的眸子,它張開嘴,露出自己的獠牙,用自己堅硬的毛發蹭了蹭雲蒼,宛若一個撒嬌的靈寵。
“——這這是什麽玩意兒!!”看著眼前形如老虎,生著翅膀,卻遠比老虎更凶猛狠戾的凶獸,梅依雪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楚晏清死死盯著眼前被喚作窮奇的凶獸,喃喃道,“上古大魔,雲蒼竟與大魔在一起!”
“——什麽人?”
此時的雲蒼雖未飛升,卻因魔修之術練就出神仙之能,擺脫了肉體凡胎的限制。她既然察覺到了此處有生人,楚晏清幾個自是沒必要再躲藏,亦無法躲藏。
他們收了隱身決,定定地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輕聲問候,“雲蒼,好久不見。”
見有生人出現,窮奇立即收起自己在雲蒼面前撒嬌賣癡的樣子,它仰起頭來發出“嗷”地一聲嚎叫,那嚎叫聲響徹天地,連這蒼穹山上的每一顆砂石都跟著震顫。
說時遲、那時快,窮奇猛地撲上前去,正要朝楚晏清、江衍與梅依雪三人張開利爪,只見江衍拔出碧華劍,“蹭”地一聲,一張金色的罩子將他們三人牢牢護住。
隔著金剛罩的璀璨光芒,雲蒼眯起眼睛看著他們,許多湮沒於時光中的回憶再一次在腦海中浮現、隨即熠熠生輝。她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錯愕,很快又恢復如常。
“窮奇,回來吧”,雲蒼對自己的好友說到。
這一次,她沒有拔出自己的寶刀,亦不必拔出寶刀。她已是這人間最強大的存在,是不必歷經天劫的“神”,又何必舞刀弄槍?
或許是因為無可比擬的強大力量,又或許是歷經歲月的洗禮,雲蒼淡然了許多,她久久地凝望著眼前的“老朋友”,聲音不由得泄露了她的茫然,“你們到底是誰?為何你們的面容經年未曾發生改變,莫非你們已修煉成神,亦或是真如你們所說,你們來自另一個世界?”
見雲蒼並無殺意,江衍收起金剛罩。梅依雪朝前走了半步,微微一笑,溫聲說,“雲蒼,你終於打算相信我們說的話了。”
雲蒼的嘴唇翕動,終是沒說出話來。三次時隔五十年的相遇,讓她不得認真思索起他們幾個口中的真相,可這份真相又實在太過於玄妙,以至於她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隻得回以沉默。
楚晏清知道雲蒼心中尚有疑慮,她笑笑,“雲蒼,三十年不見,你可曾找到自己的道了?”
雲蒼扯了扯嘴角,“我不曾找到自己的道,可這卻是我不得不走的道。”
梅依雪心中微微酸澀,她忍不住問道,“你怕麽?與大魔為伴,修習、甚至是改變魔修之術,走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
雲蒼搖頭,“比起與大魔為伴,我更怕死在天雷之中,死於上位者的殘暴之下。”
“我汲取魔修與修真之所長,如今終於自成一派,從今往後,我將在此開宗立派,將地修之法發揚光大。”
“地修……”,梅依雪一怔,不錯,雲蒼所修之法既不是魔修亦不是修真,自當有自己的名字。
只是,還未等她開口,眼前的雲蒼便逐漸模糊起來,最後化作蒼茫一片。
刹那天地巨變。
還是同一片土地,還是同一個高山,只是一呼一吸之間,眼前的景象已是大相徑庭。
蒼穹山一改之前的荒蕪,開辟出一處處亭台樓閣。到處都是匆忙的腳步聲,交談聲,他們立即掐了個隱身決,藏匿在叢林深處。
眼前見到的,是身著各異、來自不同門派、世家的修真者。
他們精神飽滿,來去匆匆,有的眼神中充滿狂熱的光芒,有的口中振振有詞,有的仍在念著口訣與功法,有的則邊走邊與旁人高聲談論著地修之道。
與其說,這一時期的蒼穹派是一個門派,倒不如說是所有對地修之道感興趣的人交流訪學的集會。
他們帶著對力量的渴望、對天道的憤懣來到此處,他們在這裡掌握最新的功法,而後又各自離散,將雲蒼開創的地修之法擴散、發揚到修真界的每一個角落。
在蒼穹山上,沒人在乎對方出自何門何派,亦沒人用門第之見或是境界高低貶低譏諷誰人。在這裡人人都是公平的,單憑著對修煉的執著與癡迷,他們便由全然不同的人變為緊密的道友。
楚晏清與江衍、梅依雪三人不再躲避,他們笑著與一路上見到的每一個人打招呼,聽他們說起自己的想法與理想。
他們拾級而上,在蒼穹山的主峰見到了六十歲的雲蒼。
通過地修之術練就出神仙之能的雲蒼,樣貌一如十年前。她眼神清澈堅韌,身軀挺拔,傲視群峰,而她的身側,是一頭長著虎身、生著巨大翅膀的凶猛大魔。
她緩緩轉過身,“你們來了。”
楚晏清雙眸微垂,似乎有些不忍看雲蒼的臉了:蒼穹派毀在鼎盛之時,雲蒼亦在此時被封印,直至百余年後的現世。
只是,雲蒼又哪裡會知道楚晏清的這些心思?她輕笑一聲,“這麽多年過去,你們從未變過。”
她一邊撫摸著窮奇堅硬的毛發,一邊緩緩說,“我快要相信你們口中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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