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胡半山做什麽?那胡半山不是日日在盛食坊門口與人看相麽?”
“長瀾山上的仙君也要找人看相麽?”
“盛食坊這幾日怎麽沒開門?”這話剛一說完,一個年長些的婦人便拉住說話這人。
“——噓,噤聲,我聽說那盛食坊的老板娘惹上了大麻煩,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不提為妙!”
……
江衍不顧這些閑言碎語,他聚氣丹田,以法術傳音道,“胡半山!我知道你就在楊城,你就在這裡,你根本無處可去,這裡就是你的家!”
汗水浸濕了衣衫,汗珠順著刀削斧砍般的臉頰流淌而下,憤怒與焦急在心頭齊發,不由得聲音顫抖起來,“你在盛食坊門前討了幾十年的生活,你明知玉翎有難,卻熟視無睹。你畏懼江長鶴的力量,畏懼天境諸神的力量,所以置身事外,所以躲了起來。可你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你難道能躲得了一輩子麽?”
“你是三眼巫仙,已有化神之境,你自然可以藏起來,讓我找不到你。可你有沒有想過,楊城的這些百姓以後會遭遇什麽,這偌大的人間又會遭遇什麽?”
江衍用足了靈力傳音,別說胡半山仍在楊城之中,縱然他身處百裡之外,也定然能聽到江衍的聲音。只是,無論江衍說再多,卻久久沒有回音。
烈日當頭,乾坤朗朗。江衍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水,甩在地上留下一串汗跡,他重重歎息,哀聲道,“胡半山,你我相識多年,然而早在你我相識之前,你與玉翎便已是鄰居。”
說到這裡,江衍眼前不由得浮現出玉翎死前的慘狀,他鼻子酸澀,眼眶漲得通紅,嗓子也沙啞的厲害,就像在喉嚨裡塞了一張砂紙,幾乎要磨出血來,“玉翎一屆凡人,安能為大義喪命,你身為三眼巫仙,擁有窺探天機之能,享化神之軀,又怎可置身事外呢?”
“就在今天下山之前,我曾與晏清打賭。他說你為人謹小慎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定然不會與天境諸神為敵。可我卻認準了一定能將你帶去!”
他睜開眼睛,看著繁忙而熱鬧的街道,心卻乍涼,“我不是太過相信自己的力量,我是覺得胡半山你會記起自己的身份,你會識得天下大義!”
說到這裡,江衍自嘲地笑笑,“如今,你一味躲在人群之中做縮頭烏龜,不只不配做巫仙,就連人都不配做了!”
“胡半山,是我看錯了你。”
“——阿岩小子,誰說我就是縮頭烏龜了?”
突然,江衍的耳邊傳來胡半山玩世不恭的聲音,他抬起頭,越過攢動的人群,正看到有一白胡子老頭頭戴草帽,寬大的帽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胸前還懸掛著一個銅鏡,來者正是胡半山。
只見胡半山優哉遊哉地向他走來,“江衍,你說誰不配做人了?我胡半山這次,還就是要讓你們幾個小子刮目相看!”
江衍大喜過望,他一把抓住胡半山,唯恐他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一不留神就溜走不見了,“胡半山,我喊破了喉嚨,你現在才現身!”
胡半身將手伸進草帽中,撓了撓自己的乾枯凌亂的華發,乾笑道,“莫再說了,莫再說了,時間不等人,我帶好了家夥——”說著,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銅鏡,“這就與你上山,開天眼!”
與楊城的烈日當頭不同,出了城,便狂風大作,長瀾山中更是風瀟雨晦。
胡半山臉色一變,他捋了捋胡子,掐指一算,“不好,沒時間了,快走!”
聽胡半山如此說,江衍自然不敢耽誤,他拋出碧華劍,二人禦劍上山,剛一落在蒼玉苑中,就看到蒼玉苑的正上方烏雲密布,雨線如麻。
瓢潑而落的雨刹那間淋透了江衍與胡半山的衣服,江衍難以置信地問,“怎麽會這樣?”
“晏清仙君的天劫很快就要降臨了!”
一瞬間,江衍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江長鶴的話應驗了。
進了屋,楚晏清見到江衍與胡半山二人都淋得像落湯雞一般,不由得啞然失笑,“是我害你們如此。”
聞言,江衍眼睛通紅,喉頭上下一滾,淚水就要奪眶而出了,“晏清,你知道了。”
楚晏清微微一笑,不覺有什麽稀奇,“阿岩,我已經經歷了兩個人的天劫,自然看得出長瀾的雨並非尋常。”
江衍別開了臉,不敢看他,久久地沉默著。
最後還是胡半山輕咳一聲,先開了口,“三位,時間不多了,先做正事吧。”
胡半山解開胸前掛著的銅鏡,伸手一推,這銅鏡便懸掛在半空中,銅鏡在胡半山的法術下不斷變大,他旋即掀開自己的帽子,隨手拋在一邊,運氣丹田的同時,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睛倏地睜開!
與此同時,那銅鏡散發出強烈的光芒,讓人不可直視。
胡半山齜牙咧嘴,從喉嚨裡擠出句話,對三人說道,“快!快到這黃粱幻鏡中!”
三人先是一怔,對視一眼後飛身一躍,那黃粱幻鏡便倏地將三人吸入其中!
“——啊!”
第94章 雲蒼
三人被一股強大的引力吸入黃粱幻鏡之中,眼前刺目的光芒閃動搖曳,彼此的呼叫聲逐漸扭曲,耳邊傳來狂風的怒吼。
他們乘著颶風不斷前行,在怒吼的狂風與閃爍的光華中,他們的眼睛緊閉,神志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漸漸耳邊的風聲停歇,他們陷入了深深的夢境之中,這夢載他們遠航,飄蕩在雲彩中,隨風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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