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至中天。
糖人只剩下身子,被房間裡的燭燈一照,映在窗戶上,變成一幕不會動的皮影戲。
乍一換了新的香,祝珩有些不習慣,失眠,半夜都沒睡著。
他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盯著窗紙上的影子瞧。
今晚燕暮寒還會來嗎?
白天見過面,晚上又一起逛過街,剛剛把他送回房間,應該不會來了吧。
祝珩摳著手串上的玉珠,神色難辨。
梅花香在北域十分流行。
據說延塔雪山的山腳有一片白梅林,受穆爾勒河的澆灌,梅花在冬日最冷的時候盛開,花瓣和雪片一樣白,香氣濃重,北域百姓常常以白梅花瓣入香。
這晚香大抵也是為了讓他盡早習慣吧。
祝珩翻了個身,床邊放了兩個炭盆,他渾身都被烤得暖烘烘的,被子蓋到腰間,裡衣胡亂地敞著,露出大片胸膛,白皙的皮膚上起了小片小片的紅疹。
怕冷又怕熱,祝珩恨透了自己這副麻煩的身子。
太醫署的人曾診斷過,他體寒,皮膚薄,受不了太大的冷熱刺激,最好是用恆溫的取暖工具,比如暖床的人。
要不是他一直住在明隱寺,榻上怕是躺滿了各處塞進來的姑娘。
腳步聲從房門傳來,祝珩連忙閉上眼睛,將被子拉到脖子底下。
做完這些事後祝珩才反應過來,自己完全可以不裝睡,是燕暮寒半夜偷偷潛進他的房間,理虧的不是他,他該起來抓包才是。
祝珩微闔著眸子,準備等燕暮寒走到床邊就睜開眼。
驚慌失措的小將軍一定會羞憤不已,從耳朵紅到脖子,支支吾吾的辯解不清楚。
房門被打開,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腳步聲靠近,祝珩滿心狐疑,悄悄掀開眼皮,然後就看到了讓他心情複雜的一幕。
燕暮寒坐在軟榻上,拿著他吃剩下的糖人,吃的津津有味。
祝珩:“…………”
這麽喜歡吃糖嗎?
喜歡到半夜來他房間裡偷糖吃?
作者有話要說:
小燕子:糖好難吃,為了間接接吻,忍一下。
長安:他好喜歡吃糖,半夜還來偷糖。
第13章 抓包
祝珩默默閉上眼睛,他什麽都沒看見,那糖人……就當是放在窗口被吹化了吧。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窗紙被風吹動,簌簌作響。
祝珩特地觀察過,燕暮寒之前是哢嚓哢嚓嚼著吃糖人的,如今大抵是做賊心虛了,跟個小耗子似的,一口口舔著,不敢發出聲音。
這一點可比不上狸花貓,狸花貓在明隱寺裡作威作福,得到吃食後就翻臉不認人,不會這樣做小伏低。
南秦的溫風細水豢養了刁蠻的貓咪,北域的凜冽寒風竟然馴出了羞赧的狼崽子。
何其荒唐,何其……有趣。
祝珩抿出一點笑意。
不過燕暮寒之前的動作也很輕,如果不是裴聆說漏嘴,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發現晚上有人潛入房間。
祝珩的睡眠一直不好,稍有點動靜就會被吵醒,可燕暮寒從來沒有吵到他。
不知是有心,還是碰巧。
祝珩摩挲著手串,玉珠打磨得並不是太精細,能摸出來細小的劃痕,熟練的老師傅不會出現這種紕漏。
這手串是和煙火一樣的禮物嗎?
如果是的話,那燕暮寒也太有趣了,祝珩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勾得他忍不住去探索發掘燕暮寒身上更多的特殊之處。
炭盆越燒越旺,祝珩被烤得口乾舌燥,悄悄伸出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混著梅花香的空氣湧進胸膛,被烤過的冷香變暖,好似打從北域而來的狼崽子,收起了鋒利的爪尖,偽裝成人畜無害的樣子。
昨晚是為了送手串,今天是來偷吃糖人的,那前幾天是來做什麽的?
莫不是夢遊,走錯了房間。
祝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故意咳了兩聲,輕輕翻過身,仰面朝上,做出一種即將醒來的狀態。
略顯匆忙的腳步聲響起,祝珩在心裡計算著時間,睜開眼睛,想象中的四目相對沒有出現,映入眼簾的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以及重新插進窗口的糖人。
祝珩:“……”
嚇跑了?
燕暮寒確實是被嚇跑的。
半夜三更跑到祝珩房間偷吃祝珩吃過的糖人,怎麽看都像是變態,他怕祝珩因此厭棄抵觸他,第一反應就是逃跑。
跌跌撞撞出了房間,被夜風一吹,燕暮寒就清醒過來了。
他竟然做了這種事。
燕暮寒臊得眼皮發顫,他蹲在門口,抱著膝蓋,默默將臉埋進了胳膊,掩在發絲間的兩隻耳朵燒得厲害。
太卑劣了。
最喪心病狂的追求者也不會做這種事,如果祝珩發現了,一定會討厭他的。
燕暮寒抬起頭,看到窗口映出來的影子,稍稍松了口氣,還好他沒有把糖人吃完,只是舔了幾口,祝珩應該不會發現。
嗯,一定發現不了……的吧?
懷著僥幸心理,燕暮寒一夜都沒睡好,做了好幾個夢,先是夢到祝珩發現了他偷吃糖人,罵他不知廉恥,他心知祝珩罵不出那樣的話,一下子就驚醒了。
後來又做了個夢,夢到祝珩認出他了,拉著他的手說要三書六禮,三媒六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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