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諶反駁的話還沒開口,已然有人站了出來,拱手道:“太皇太后,和親並非良計,不妥!”
在這勢頭一邊倒的情況下,竟然有人忤逆太皇太后的意思,眾人的目光立刻聚集過去,全都投注在這個不怕死之人身上。
是禦史大夫兼大理卿——劉長邑!
“哦?”太皇太后嗤笑一聲:“你是覺得老身的決定,是錯誤的?你是覺得,滿朝文武的決定,是錯誤的?你還是覺得,老祖宗留下來的和親決定,是錯誤的?”
這麽大的帽子蓋下來,李諶都替劉長邑捏了一把汗。
劉長邑卻道:“卑臣並非覺得老祖宗留下來的和親決議,是錯誤的,當年祖宗大勝吐蕃,乘勝和親,為我大唐與吐蕃締交友好,百姓才得以安居,江山才得以休養。”
“既然你也覺得……”太皇太后的話還未說完。
劉長邑打斷道:“但卑臣以為,太皇太后與宰相的決定,是錯誤的。”
嘭!!
太皇太后狠狠一砸拐杖:“放肆!你說什麽?你敢忤逆老身?!”
劉長邑道:“卑臣並非有意忤逆,只是就事論事。”
太皇太后差點被劉長邑氣得昏厥過去,宰相郭慶臣趕緊道:“太皇太后,保重鳳體啊!”
其他人也嚇得戰戰兢兢,小聲對劉長邑道:“劉禦史,別說了,快別說了!”
劉長邑卻道:“若言之有理,卑臣自然不會反駁,但此事無理,便是卑臣掉了腦袋,也必以死相諫!”
“你……你……”太皇太后直發抖,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劉長邑拱手道:“當年祖宗和親,乃乘勝和親,吐蕃畏懼我大唐威嚴,因此修好,而如今吐蕃以借口要挾發兵,倘或我大唐因此和親,丟失了大國顏面不說,反而給吐蕃軟弱可欺的印象,令吐蕃得寸進尺!卑臣以為,和親,隻可乘勝,吐蕃若執意挑起戰事,我大唐兵強馬壯,可以一戰!”
李諶心裡的話,全都被劉長邑給說了出來,但劉長邑這麽直白的說出口,滿朝文武看人下菜碟,知道兵符不在皇上手中,打不打仗,全都是老太太說了算,根本無人應和劉長邑,一時間變得更加孤立無援。
“你!你!!”太皇太后怒指著劉長邑:“你敢無狀!?劉長邑,你是覺得,天子允了你大理卿的職位,你便無法無天起來了麽?老身今日還就告訴你,若是沒有老身拍板、蓋印,你這個代理大理卿,一輩子都是暫代!”
李諶眯了眯眼目,太皇太后的話就像是一根刺,血粼粼的刺在他的心窩之中,但偏偏太皇太后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李諶無能為力推翻的事實!
“來人!!快來人!”太皇太后怒聲道:“拉出去,給老身打!打到老身滿意為止!”
“奶奶!”李諶想要阻攔,太皇太后氣急了,根本不顧及他的顏面。
王太后一直在內殿沒有露面,這會兒看到李諶惹怒了老太太,她一向最怕事,立刻走出來拉住李諶,使勁搖頭道:“諶兒,不可,快給奶奶賠不是!”
就這個光景,神策軍已經上前,左右押解著劉長邑離開興慶宮大殿,準備行刑。
劉觴今日一早便聽說了吐蕃攻打清寒堡的消息,因著樞密院消息靈通,劉光把這個消息提前告知了劉觴,讓他早作準備。
羣臣都被召集到了興慶宮廷議,劉觴雖然“隻手遮天”,不過他是三班內侍之首,主管宮務,這種國家大事可參加,也可以不參加。
劉觴便沒有跟著劉光一起去興慶宮湊熱鬧,他故意來晚了一些,剛到興慶宮,果不其然,好生熱鬧,禦史大夫兼大理卿劉長邑被神策軍架著,便要杖刑。
劉觴小跑過去,行刑的神策軍都認識劉觴,誰讓神策軍和樞密院、宣徽院是一夥勢力呢?
神策軍的士兵對劉觴作禮,劉觴小聲道:“二位兄弟輕些打,別用力,咱們做做樣子,改明兒本使做東,請二位去教坊喝小酒!”
神策軍的士兵本來就要賣劉觴面子,這順水人情怎麽送不是送?當即笑道:“宣徽使您放心罷!”
劉觴對劉長邑眨眨眼,道:“劉禦史,會叫嗎?”
劉長邑奇怪:“叫?”
劉觴煞有見地的點頭:“叫疼。”
劉長邑瞬間明白過來,原劉觴是讓自己配合喊疼,這樣假打比較真實。
劉長邑卻耿直的道:“劉某從不打慌。”
劉觴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你不叫,我替你叫。”
隨即興慶宮的正殿之中,便聽到傳來的劉觴浮誇的喊聲。
“快!狠狠打!竟敢無狀於太皇太后,合該教訓教訓,學學規矩!”
“哎呦——哎呦打得太狠了!再狠一些!”
“劉大人皮開肉綻了!”
“劉大人噴血了!”
“劉大人暈過去了!”
劉觴喊罷,走進興慶宮大殿,恭敬的作禮道:“太皇太后,禦史大夫兼大理卿劉長邑昏厥過去了。”
太皇太后被氣得夠嗆,揉著額角不耐煩的擺手:“拉下去,讓他好生思過。”
“是是。”劉觴都不讓神策軍將劉長邑拖上殿,直接帶走。
殿中氣氛劍拔弩張,李諶不想後退,這是挫敗吐蕃的好機會,還能掌握兵權,他絕不想錯過。但太皇太后也不傻,一方面老太太的確不想開戰,另外一方面,兵權一旦交出去,覆水難收,絕對拿不回來,小皇帝怕是翅膀硬了,不服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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