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鬱臣點頭:“的確如此,淮南鬧災這麽大的事情,宣政殿朝參根本無人提起。”
劉觴道:“所以需要阿爹與小郭將軍,再聯合幾位有分量的大臣,將這件事情在宣政殿挑明!鬧洪災,可不是小事兒,陛下聽聞了這樣的事情,一定會轉移發兵的注意力。”
“可是……”郭鬱臣遲疑道:“陛下真的會為了淮南的洪災,而改變出兵的計劃麽?”
郭鬱臣雖然是個文人出身,但他領兵這些年,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趁你病要你命”,領兵打仗兵不厭詐,淮南正好鬧災,如果這個時候攻打淮南叛賊,李涵必然手足無措,江王軍便是一盤散沙,什麽江王,什麽淮南節度使,還不是一波就端走?
郭鬱臣道:“陛下真的會在意淮南的洪災麽?為了洪災,放置發兵的計劃?”
劉觴點點頭,淡淡的道:“我賭,他在意。”
郭鬱臣追問:“為何?”
劉觴道:“因為再怎麽改變,他還是當年那個諶兒啊。”
無論他變得多麽鐵石心腸,他還是會一個人偷偷躲起來掉眼淚,一個會哭的人,心竅其實遠沒有想象中那麽堅硬。
郭鬱臣一時有些慌神,不知為何,眼前這個人竟然與三年前宣徽使劉觴重合在了一起,那麽像,一般無二。
郭鬱臣雙手攥拳,道:“好,鬱臣願意一試!”
劉光道:“既然是觴兒開口,這件事情,本使願意在宣政殿親自提出。”
“可是……”郭鬱臣十分擔心:“提出這件事情,便是阻止天子攻打契丹,勢必要觸動天子的逆鱗,不管最後賑災與否,都會在天子心竅中落下一根軟刺……”
劉光打斷他的話頭,道:“正因著是如此,本使才要親自提出來,畢竟本使隻手遮天,天子再橫,也無法奈我何,不是麽?”
再者,劉光可是劉觴的養父,既然劉觴在李諶的心底裡佔據著不可磨滅的一席之地,李諶便不可能對劉光怎麽樣。
眾人合計了一番,劉光和郭鬱臣分頭去尋相熟之人,準備在明日的朝參提出洪災的事情,將朝臣們遮遮掩掩的事情擺在明面上。
第二日朝參,劉光親自提出淮南洪災的事情,郭鬱臣、劉長邑、琛璃等等人,全都站出來附議,請天子賑災。
其他朝臣面面相覷,不知劉光是什麽意思,畢竟這樣的事情,就是朝廷中不成文的規定,報喜不報憂,除了契丹的動向,不到萬不得已,這些災情是不會向天子稟報的。
因為只要一稟報災情,少不得一些人就要被擼掉職位,說不定朝廷還會來一次大換血。
李諶蹙著眉頭,道:“淮南洪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戶部的官員戰戰兢兢,道:“回……回陛下,是……是上個月的事情。”
“上個月?”李諶重重將文書劈手砸下去,冷聲道:“你還有臉與朕說上個月?為何不第一時間稟報於朕?怎麽?江王反叛之後,戶部便沒有人可以主事兒了麽?”
“微臣該死!微臣該死!”戶部侍郎跪下來使勁磕頭。
李諶幽幽的道:“你是該死,去掉官帽,拉下去。”
“陛下——!!”戶部侍郎嚇得瑟瑟發抖:“陛下,饒命啊!饒命啊!您就看在微臣沒有功勞,也有苦惱的份兒上……”
李諶打斷了他的話頭,冷笑一聲,道:“朕在你們的眼中,不過是個暴君罷了,自然不會看什麽功勞苦勞,有功勞的尚且沒有獎賞,更別說只是倚老賣老的苦勞,以後誰還敢給朕賣苦勞,便盡管試試看,朝廷不是養你們這群蛀蟲的地方!”
戶部侍郎很快被神策軍拉下去,所有臣子噤若寒蟬。
這樣瞞報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誰能想到今日樞密使劉光直接給捅了出來。
有人戰戰兢兢的道:“陛下……其實……其實淮南鬧洪災,或許是老天爺的天意,非但不是壞事兒,反而是好事兒。”
“哦?”李諶道:“洪災被說成是老天爺的恩賜,朕還是頭一次聽。”
那人磕磕絆絆的道:“叛賊李涵逃到淮南,淮南便鬧了洪災,這不是正說明……說明李涵天怒人怨麽?再者……淮南如今鬧災,白姓民不聊生,自然沒有壯丁與銀錢,供叛賊李涵驅使,陛下不妨趁著現在,發兵淮南,鎮壓叛賊,這可是絕佳的良機啊!”
“陛下!”程熙之站出來,義憤填膺的道:“羣臣不恥李涵,是因著李涵身為叛賊,叛出朝廷,雖李涵盤踞在淮南,但說到底,淮南的子民,也是我大唐的子民,也是陛下您的子民!若是這般不顧子民死活,貿然出兵,雪上加霜,和叛賊又有什麽分別!?”
“大膽程熙之!你竟敢如此折辱天子,這可是死罪!”
程熙之梗著脖子道:“我程熙之敢踏入朝廷,就從沒顧及過自己的死活,不像你們某些人,為了自己的官帽,欺上瞞下,這樣顧及到人命的事情,也敢瞞報!這和野獸有什麽區別?哦我說錯了,什麽野獸,分明便是畜生!”
“你說什麽?”
“我就說了,怎麽樣?”
“你竟敢禦前無狀,口出狂言!”
“總比做個畜生要強!”
“你……”
嘭!!!
一聲巨響,嚇得羣臣立刻閉嘴。
只見李諶劈手將宣政殿龍椅後面的黼扆推倒,巨大的金色黼扆,象征著天子權威的黼扆轟然倒塌,順著踏跺哐哐哐滾下去,砸在爭吵的羣臣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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