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品先苦笑一聲:“我才是幽州節度使,他不過是個副手,只要我一日不松口,他便名不正言不順,但他又不能殺我,這個節骨眼上,若是突然爆出幽州節度使暴斃的消息,怕是不必造反,已然被人盯住了。”
劉觴點點頭道:“所以他用你生病的借口,一方面不讓你出面,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在長安城外多駐扎幾日,好讓太后的人前來交接物資。”
陸品先道:“這些叛賊欲於節度使接風宴上,在大明宮動手,陛下,不得不防啊!”
李諶冷笑:“好啊,既然他們想要魚死網破,便不要怪朕不留情面了。”
別看程熙之平日裡和陸品先不對付,但如今陸品先傷成這樣,程熙之很是心疼,道:“我先給你松綁,帶你離開這裡。”
“不可。”陸品先道:“若我逃離,他們必然謹慎,會壞了陛下大計。”
“可是……”
陸品先安撫道:“熙之,我無事,當真無事,在太后兵變成功之前,他們不會讓我死的,只要你能輔佐陛下鏟除兵變,我便是安全的。”
程熙之抿了抿嘴唇,道:“那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千萬小心。”
陸品先點點頭道:“幽州軍戒備森嚴,諸位不已久留,快些離開罷。”
程熙之雖很是不舍,但還是跟著李諶和劉觴離開。
大明宮,王太后寢殿。
楊四娘從外面走進來,笑道:“太后娘娘,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王太后斜臥在軟榻上,淡淡的道:“最後一批輜重,送出去了?”
“請太后娘娘放心,都送出去了,已然安全抵達幽州軍營,全都妥當了。”
“老身怎麽聽說,”王太后謹慎的道:“陛下派遣了戶部去公乾,就在幽州軍駐軍營地附近?”
楊四娘道:“的確有這麽回事,不過都給打發了,那些戶部的人,一個也沒能進入幽州軍營,請太后放一百個心罷!”
太后點點頭,幽幽的道:“節度使接風宴,便是最後一劑藥了罷。”
楊四娘點頭道:“正是,節度使接風宴的燕飲已經安排妥當,陛下的藥,該吃最後一劑了,只要……只要陛下吃下這最後一劑,必死……無疑!”
王太后突然歎了一口氣:“他畢竟是老身的兒啊,老身含辛茹苦養了他這麽大,他回報給老身什麽了?”
“嗚嗚……嗚嗚……”角落裡,小豆包蜷縮著,雖他聽不懂太后和楊四娘在說什麽,但因著二人的表情,小豆包有些害怕,抱著自己的膝蓋,可憐巴巴的哭泣著。
“哭!就知道哭!”王太后不耐煩的呵斥。
小豆包嚇得一個激靈,用手背擦擦眼淚,不敢再出聲,可小珍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怎麽也控制不住。
王太后厭煩的道:“這個娃兒老身不喜,先皇的女人這麽多,臨死了還要在外面偷人,丟下這麽一個孩子,老身還要給他養野種?”
“太后娘娘!”楊四娘討好道:“這不是為了您的大計麽?小不忍亂大謀,只有這個娃兒,才能讓您做太皇太后啊!”
王太后道:“也只能忍忍了,看住了他,不要讓他瞎跑,壞了大事兒!”
“是,太后娘娘。”
————
節度使燕飲當日。
各地節度使紛紛入京,大明宮太液湖辦宴,宴請各方節度使接風,公車署人山人海,車水馬龍,節度使防禦使們互相恭維著,結伴走入大明宮,往太液湖宴席而去。
李諶一身挺拔龍袍,步入太液湖燕飲大殿,羣臣立刻叩拜,高聲山呼:“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李諶擺了擺手:“諸位請起罷。”
隨即便是宮女通傳的聲音:“太后娘娘至——”
王太后款款步入宴席,不著痕跡的打量李諶,道:“我兒,你的臉色怎麽如此不好?找禦醫看過了不曾?”
李諶對王太后的惺惺作態不恥,心中冷笑,口上卻道:“或許是這幾日準備節度使燕飲有些操勞,朕歇息歇息便好,多謝母親掛心。”
“哪裡的話,”王太后道:“你是我兒,掛心是正常的。”
我兒……
李諶隻覺得這兩個字諷刺。
眾人就坐,李諶舉杯敬酒道:“諸位節度使防禦使千裡迢迢入京,朕敬各位。”
“卑將不敢!卑將敬陛下——”
李諶端起酒杯,在王太后殷勤的目光下,將酒水飲盡,王太后反覆撕扯著手帕,面色激動,雙手打顫,幾乎將筷箸掉在地上。
李諶環視眾人:“怎麽不見幽州節度使陸將軍?”
副將站起身來,拱手道:“回稟陛下,陸將軍一路從幽州前來,有些水土不服,這些日子病了,正在驛館養病,因著怕將病氣過給陛下與太后娘娘,鬥膽不敢入宮。”
“原是如此?”李諶笑道:“幽州遠在千裡之外,又處在極北之地,一來一往的確辛苦,讓陸將軍好生養病,若有什麽需要的藥材,隻管進宮來拿。”
“多謝陛下!”
李諶做出一副並不懷疑的表情,又舉起酒杯:“今日朕歡心,與各位節度使防禦使痛飲,來,諸卿舉杯!”
眾人舉起酒杯,便在此時,突聽“哐——”一聲巨響,李諶手中的酒杯毫無征兆的脫手而出,框框當當的掉在地上。
眾人吃了一驚,全都仰頭去看,只見李諶滿臉痛苦,眉頭緊皺,伸手捂著自己的心口位置,高大身體踉蹌不定,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面色異常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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