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之舟越來越說不下去,李諶卻平靜的道:“還是沒廬赤讚的弟親,對麽?”
“陛下?!”
魚之舟震驚的抬起頭來,一雙黑亮的眼睛充斥著驚訝,不敢置信的已經忘了規矩,似乎在說——你怎麽知曉?
李諶淡淡的道:“朕其實一直知曉。”
“那……那……”魚之舟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那了半天,有許多想問,但始終問不出口。
李諶也不需要他提問,回答道:“自從沒廬赤讚點名調配你過去,其實朕便有所懷疑了,一直小心提防著沒廬赤讚,果然沒有讓朕猜錯,你們當真有些乾系,而你,還是沒廬赤讚的親弟弟。”
親弟弟?
魚之舟聽到此處,只是自嘲一笑,道:“小臣雖是吐蕃人,雖是沒廬氏,但沒有一天被他們當成人過,只因著……只因著小臣的母親,是中原人士。”
吐蕃也是講究血統的,四大尚族十足瞧不起中原的混血兒,魚之舟便是其中之一。
魚之舟的母親去世之後,就被父親帶回了沒廬氏,但他的兒子太多了,處境和琛璃一樣,家裡根本不缺這一個兒子。不同於琛璃的是,雖然琛璃不受寵,是個庶子,但他的母親也是吐蕃人,不至於被族中仇視。
魚之舟比他的處境還要差,自從回了“家”,吃不上一次飽飯,睡覺從來都是在羊圈牛圈湊合,甚至有的時候要風餐露宿。
更可怕的是,小小年紀的魚之舟,還要被族中的孩子追著打,但凡被大人發現,孩子們便會賴在魚之舟身上,說是他不好,而那些大人們,明明知道事情頭尾,卻還是怪在魚之舟的頭上。
魚之舟跪在地上,雙肩下意識的顫抖顫栗,聲音沙啞哽咽的道:“那日裡小臣被毒打,昏厥過去數次,醒來之後發現羊圈沒有栓牢,乾脆便偷偷離開了氏族,這才逃出一命,只是……”
只是他雖逃了命,但是救他的醫師卻說,因為被毒打,魚之舟已經落下了終身殘疾,且是不可逆的殘疾,從此以後再無法人道,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太監。
嘭!
李諶狠狠一拍案幾,道:“豈有此理!”
他早就料到了,魚之舟與沒廬赤讚的乾系不好,不然也不能在宮中隱姓埋名,但沒想到魚之舟竟然遇到過這般多的苦難。
其實李諶是一個正義感爆棚的人,加之他年紀尚輕,就更是容易意氣用事。當年他見到魚之舟在宮中被小太監欺負毒打,沒成想,原來這些毒打都是小小不言的,魚之舟曾經經歷過更為非人一般的待遇。
李諶氣憤的道:“吐蕃人茹毛飲血,真真是豈有此理,竟如此對待同胞?還有那個沒廬赤讚……”
他的話還未說完,劉觴也氣憤的插嘴:“還有那個沒廬赤讚,雖然長得是好看一點,但果然也不是什麽好鳥!他把我們小魚兒當成什麽了?一個玩物嗎?新鮮的時候照拂兩下,覺得膩歪了便拋之不顧?!”
說白了,魚之舟被族內欺負,一大半原因都在沒廬赤讚,如果不是當年沒廬赤讚的故意照顧,那些族中的孩子也不會因為嫉妒,變本加厲的欺負毒打魚之舟。
沒廬赤讚隻圖一時新鮮,後來覺得膩歪了,便不理不睬,反而助長了那些想要欺辱魚之舟的人。
李諶雖然也覺得如此,但聽到“我們小魚兒”這個詞眼,莫名心裡酸溜溜的,感覺自己昨日也宿醉了,不然胃裡怎會如此難受?
魚之舟聽著他們說話,眼眶發酸,不由得紅著眼睛,雖極力隱忍,但眼淚還是吧嗒吧嗒的掉下來,哽咽道:“陛下?宣徽使?你們……你們不怪罪小臣麽?”
李諶和劉觴都在聲討沒廬氏的族人,隻字未提怪罪魚之舟的事情。
李諶道:“朕早就知曉,若是想要怪罪於你,還會等到你親自坦白麽?直接將你抓了,嚴加用刑,豈不是一了百了?”
“正是!”劉觴道:“其實陛下就是在等魚公公前來坦白,因為陛下信任魚公公,把魚公公早就當成自己人了。”
劉觴說話素來好聽,就算許多人知道他說的都是拍馬屁的話,但在這種時候還是受用。
魚之舟肩頭一抖,“嗚——”的一聲哭了出來,再也無法隱忍:“小臣死罪!愧對陛下的信任,還請賜死小臣!”
魚之舟平日裡安安靜靜的一個人,沒有喜,也沒有怒,如今說哭就哭了出來,還是這般嚎啕大哭,李諶突然沒了法子。
劉觴就不同了,看到魚之舟嚎啕大哭,突然“心花怒放”,滿臉寫著——好可愛!超可愛!小魚兒超可愛!
劉觴趕緊心疼的張開手臂,將魚之舟摟在懷中,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溫柔的道:“好了好了,別哭了,看看,從小魚兒哭成了小花貓,為了那些人去哭,哭壞了身子怎麽值得?”
李諶:“……”
李諶感覺胃裡酸的都要長草了,一片綠油油的海洋!
李諶實在忍不下去那二人摟摟抱抱,親親我我,當即走過去,一手扯開一個,將二人分開,咳嗽了一聲道:“魚之舟,朕命你不要哭了。”
魚之舟連忙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是陛下,小臣聽令。”
劉觴咂咂嘴巴,心說你這個直男癌,一點兒都不會憐香惜玉。
直男癌?
劉觴轉念一想,不對啊,小奶狗天子怎麽可能是直男癌,總是對自己動手動腳的,一點兒也不像直男,但他也不是彎的,而是雙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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