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很快粼粼的開動起來,李諶又囑咐:“平穩一些,別顛壞了宣徽使的傷口。”
“是,陛下,小臣盡量平穩一些。”
李諶回到車廂中,這才坐好,黑著臉凝視著劉觴,也不說話,只是幽幽的拿眼睛盯著他。
劉觴眼皮跳了兩下,他從未這般清楚真切的觀察過天子的眼目,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好看是好看,但總是這樣盯著自己,也怪滲人的。
劉觴乾咽了一口唾沫,笑道:“陛下……您怎麽這樣看著小臣,難道是小臣做錯了什麽?”
“你說呢?”李諶反問。
“這……”劉觴支支吾吾道:“能不能給小臣提個醒?”
“還要提醒?”李諶冷著臉道:“你不該解釋一番麽?今晚上的事情。”
劉觴乾笑一聲,道:“陛下,今兒個晚上,小臣可是立功了,露華台的賊子落網了一大半,雖然大郎君還是沒有抓到,但是經過審問,肯定不難揪出來的。”
“哦,是麽?”李諶道:“這麽說來,朕還要歡心了?”
“陛下,”劉觴奇怪:“抄了露華台的老窩,您不歡心麽?”
“朕歡心?”李諶指著他滲血的脖子,道:“你都受傷了,讓朕怎麽歡心?如何歡心的起來?”
劉觴一愣,自己受傷了,所以天子不歡心。但是對比自己受傷,能抄了露華台的老窩,這不是更重要的事情麽?難道還有比朝廷社稷,更重要的事情麽?
難道……
自己比朝廷社稷還要重要?
劉觴這麽一想,不知怎麽的,心底裡竟然還有點美滋滋,莫名有點開心,但具體為什麽也想不明白。
李諶見他笑起來,道:“還笑?有什麽可笑的?朕講的很好笑麽?”
“不是不是。”劉觴搖手道:“陛下關心小臣,小臣自然歡心,這一歡心豈不是就要笑了嗎?”
李諶聽他這麽說,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來,沒好氣的道:“花言巧語,就知道糊弄朕,別以為說些甜話兒,朕便不追究你這次自作主張了。你自己說,你是不是做錯了?”
“陛下……”劉觴趕緊求饒道:“其實小臣也是迫不得已,才瞞著陛下的,您想想看,雖然陛下您很是靠得住,但那麽多雙眼睛都盯著您呢,萬一,小臣只是說萬一,露出了破綻,豈不是妨礙了陛下的江山大計?”
李諶哼了一聲,完全是一隻傲嬌的小奶狗,抱臂道:“不告訴朕,那為何告訴竇悅?難不成在你心裡,竇悅比朕更重要,更靠得住?”
“陛下,冤枉啊!”劉觴趕緊施展自己油嘴滑舌的技能,道:“小臣哪裡是相信竇悅?完全是相信竇悅那實在有錢的老爹,不是麽?竇扶風人脈寬廣,而且都是民間的人脈,不著痕跡的便能遍布長安城,有這樣的眼線,除非露華台的人把小臣帶出城,否則必然會在竇扶風的眼皮子底下。”
“那若是把你帶出城了呢?”李諶沒好氣的問。
劉觴對答如流:“那就更不可能了,想要帶一個大活人出城,還是出長安城,城門士兵總要盤問檢查吧?何況夜色深了,城門早就關閉,露華台的人謹慎潛伏了五年,不會這麽貿然行事的。”
“好啊。”李諶感慨道:“敢情是宣徽使條條框框都想到了,隻把朕一個人瞞在葫蘆裡,讓朕乾著急了?”
劉觴:“……”怎麽這話說了一圈,又說回來了?
李諶的臉色相當難看,而且是那種哄不好的,劉觴當機立斷,不和他講理,這種時候講理沒用,還是服軟有用。
“陛下……”劉觴諂媚道:“陛下,小臣錯了!”
“你錯在何處?”李諶問。
劉觴:“……”人間送命題啊!為何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都會出現這樣的人間送命題?
劉觴硬著頭皮道:“小臣不該不與陛下說實話,合該早一點與陛下說明,免得陛下為小臣提心吊膽,實在是小臣的罪過,小臣罪該萬死!”
“錯了。”
“錯了?”劉觴頭疼,就說這樣的人間送命不能自己回答,越說越錯!
李諶卻道:“你錯在受了傷。”
劉觴一愣,沒能開口繼續諂媚。
李諶則是道:“你既然已經詳算周全,為何要受傷?你可別告訴朕,是為了讓露華台的人相信你沒有防備,所以才故意受傷的。”
劉觴:“……”我發現小奶狗還挺聰明的。
如果劉觴不受傷,不掙扎,乖乖的被綁走,那實在太假了,所以劉觴故意受了傷,流了血,為的便是真實,讓露華台的人信以為真。
李諶道:“你就是不應該受傷。”
“可是……”劉觴道:“若是小臣不受傷,露華台的那幫人又小心謹慎,實在無法博取他們的信任呢。”
“朕不管,”李諶突然無理取鬧起來,堅定的道:“你就是不應該受傷,朕會心疼。”
劉觴:“……”這又油,又奶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李諶拉住他的手,掌心竟然還帶著一絲絲冰涼,那不是夜風吹得,而是後怕的,輕聲道:“你知道朕有多擔心麽?朕都嚇怕了,怕再也見不到你……”
他說著,伸手慢慢摟住劉觴,特意避開了劉觴的傷口,靠著他的肩窩,仿佛小奶狗的抱怨,又好像在撒嬌,輕聲道:“朕不想你有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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