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廬赤讚道:“你想要我如何,你才能出氣?你才能原諒為兄?”
魚之舟疑惑的抬起頭來, 凝視著沒廬赤讚, 道:“沒廬將軍為何要如此?您是將軍, 小臣一介宦官, 你我風馬牛不相及,何必如此呢?”
沒廬赤讚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歎了口氣,幽幽的道:“我沒有了國家,沒有了母族,甚至沒有了姓氏,被天下人拋棄……”
讚普懷疑沒廬赤讚,沒廬氏拋棄了沒廬赤讚,他的兄弟姐妹擠破腦袋爭奪少宗主的身份,將沒廬赤讚丟在人生地不熟的長安,而魚之舟,是他唯一的親人。
沒廬赤讚道:“中原有句話是不是叫做救命稻草?么兒,現在你就是為兄的救命稻草,我以前……為了沒廬氏少宗主的身份,懦弱忍讓,現在才明白當年的做法有多可笑,你可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為你彌補。”
沒廬赤讚的嗓音很低沉,又道:“為兄可以失去天下人,但不能失去你。”
魚之舟聽著他感人的言辭,面容一成不變,淡淡的道:“好巧,在小臣的心裡,也有一根救命稻草,當年正是兄長你。”
他的話說到這裡,沒廬赤讚心中狂喜,他喚我兄長了,那些年魚之舟跟在自己身後的日子歷歷在目,瞬間浮現上心竅。
然而……
不等沒廬赤讚歡心罷了,魚之舟的話鋒一轉,道:“但如今不是了,是沒廬將軍親手打碎了小臣的美夢……如今的救命稻草是天子,不是沒廬將軍。”
說罷,魚之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空場,重新回到營帳之中……
劉觴把李諶和竇悅撮合在一起,立刻識趣兒的離開了營帳,生怕打擾了二人火熱的幽會。
他離開之後沒有立刻走開,而是繞了個圈,繞到營帳後面,趴在營帳邊上偷聽,想要聽聽裡面到底在說什麽。
劉觴把耳朵貼在營帳上仔仔細細的偷聽,但是聽不真切,雖然有聲音傳出來,實在太模糊,根本聽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啪!
有人輕輕拍了劉觴肩膀一記。
“嗬!”劉觴嚇得一個激靈,差點蹦起來,回頭一看……
“阿爹?”劉觴壓低了聲音,做賊一樣拍著胸口:“幹什麽嚇我啊?”
劉光挑眉道:“三更半夜的,你不在營帳中休息,偷偷摸摸跑出來,還在聽自己的牆根兒,這是什麽道理?”
劉觴使勁擺手,示意他壓低聲音:“噓!噓——”
劉光道:“難道……你在偷看竇侍郎沐浴?”
“怎麽可能!”劉觴指了指營帳,笑得不懷好意,道:“陛下和竇悅在裡面兒!”
“陛下?”劉光奇怪:“陛下不在禦營,為何在此?”
劉觴自豪的挺起胸膛:“我把陛下叫來的,阿爹我偷偷的與你說,你不要告訴旁人……”
劉觴攏著手,與劉光咬耳朵:“陛下好像……暗戀竇悅!”
劉光:“……”如何得出的這個結論?
劉光眼皮狂跳,劉觴道:“阿爹,你別不信,千真萬確!陛下見天兒的往中書門下跑,每次去都只見竇悅,還變著法子的與竇悅聊天,就跟沒事兒找事兒似的!”
劉光:“……”
劉光遲疑的道:“是沒事找事,還是沒事找茬兒?”
“都一樣吧!”劉觴不以為然,道:“陛下這個年紀的小男生,不都是那種,喜歡你就欺負你的類型?只是想要博取對方的注意力罷了!我懂我懂!”
劉光:“……”你懂甚?
劉觴又是很自豪的挺起胸膛,道:“我見陛下暗戀的如此辛苦,便準備撮合撮合他們,這不是嘛,偷偷叫陛下來了竇悅的營帳。”
劉光已然數不清楚自己多少次語塞,他分明想要撮合竇悅與觴兒,哪知道觴兒卻誤解陛下愛慕竇悅,還努力撮合那二人,這事情瞬間變得像線團一般亂七八糟。
罷了。
劉光心道,只要觴兒不鍾情於天子,至於他喜歡誰,都無所謂。
劉光並非覺得天子不好,若是覺得李諶不好,他也不會與李諶結盟,但問題就在於,李諶是天子,而且如今有模有樣,往後裡似乎還想成為一個明君。
這天底下的明君,以孝為先,誰能架得住無後的大罪名?而劉觴是個宦官,絕不可能有後代。天子后宮雖不充盈,但將來必會三宮六院,不管天子如何寵愛,那也都是過眼雲煙,做君王的便是如此,寵愛的時候恨不能平分天下,新鮮勁兒過去了便會無情無義,甚至仿佛血海深仇。
劉光不能讓自己的寶貝兒子犯這個險,因此李諶就是再好,也絕非良配。
“觴兒……”劉光試探的道:“那天子愛慕竇悅,你……是個什麽想法?”
“想法?”劉觴瞬間被問住了。
自己就是個宣徽使,管天管地也管不著天子啊,天子喜歡誰,自己能什麽想法?
劉觴回答道:“挺、挺好的啊!”
他也不知為何,突然打了一個磕巴,說完這句之後,心裡還有些空落落的,那種感覺就好像餓了一樣,胃裡空的厲害……
李諶站在昏暗的營帳之中,與工部侍郎竇悅對著雙眼,兩個人就這般面對面的站著,站立了良久。
“唉——”李諶深深的歎了口氣。
“唉……”竇悅也深深的歎了口氣,只不過他的肺活量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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