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佛諳嗤笑一聲,面色緩和了些。
“蠢貨,澤淵怎麽看上的你。”
瓊牙憋紅了臉,他又被罵了。可主人已經不能為他撐腰了,小狗要學會獨立。瓊牙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吼道:
“我是蠢貨,你又算什麽東西。我不僅蠢,我還和主人同吃同睡呢,你行嗎?你敢嗎?慫貨!”
瓊牙說完就弓起了背,把自己凹成防禦姿態。
男人看起來不會傷他的主人,但打死他一條狗還是易如反掌的。
楚佛諳愣了半晌,連撐在下巴上的手都忘了拿下來。
瓊牙見他吃癟,還不忘補充了一句。
“他在那受苦,你們都當看不見,你們都不是好人。”
楚佛諳目光一凝,音量陡然拔高:
“他怎會受苦?你……”
他忽然停了下來,頭一偏對著巨型屏風外侍立的幾人道:
“爾等退下。”
“遵玉旨。”幾人恭恭敬敬行禮,魚貫而出。
瓊牙看得一愣一愣的,聽見男人說道:
“你把他在太阿宗處境,一字不落地告訴我。”
瓊牙卻睜著大眼睛說:
“那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不然主人的事我不敢說。”
“你問。”
瓊牙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你比主人師尊,就是他們說的骨瓏要厲害。可是,厲害多少?”
楚佛諳:“我受封仙尊時,他還是灼鹿家的旁系少爺。”
“那是厲害多少?”
“我與他交鋒,他必死。”
瓊牙蹙眉,道:
“可是我看見你和他玩的很好。”
“嗯,我隻與強者相交。”
瓊牙:“你為什麽不幫我主人?”
楚佛諳牙關一咬,沉聲道:
“我還要如何幫他?他在外降妖除魔,我次次都提心吊膽。能跟到的,出手了。跟丟了的,我比你還著急。再說……”
男人頓了頓,思量片刻,還是說道:“他體質特殊,似乎受天道庇護,追蹤起來,並不容易。”
瓊牙想起了那段日子,主人因師尊一句“心懷蒼生”的教誨,就隻身赴山林,過村莊,闖大澤,不知受了多少苦,不知遇到了多少次危險。
瓊牙紅了眼睛,說:
“你是和光仙尊,你能跟丟?你只是不上心罷了,你們都不是好東西。”
楚佛諳忽然歎了口氣,他垂下了頭顱,無力道:
“我是仙尊,他若留在我身邊,又怎麽會吃苦。”
“他心不在我這裡,我時常想著,不如把他搶過來,管他心在哪裡。”
“可我做不到,我沒辦法,我甚至不敢在他身上點顆追尋痣。”
“為什麽不點?要是點了,主人就不會被魔族害成那個樣子!他就不會被拋棄,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瓊牙幾乎是吼出來的。
“是我的錯。”
楚佛諳的臉色青白,他緩緩抬起漂亮的鳳尾眸,一字一句說道:
“我不知情,他出使魔族,太阿宗之外,幾乎無人知曉。”
瓊牙隻覺得心一寸寸涼了下去,他耳邊靜到發慌,嘴唇也不住地抖著。他問:
“不是你們決定讓他去的嗎?這不是仙門給他的任務嗎?”
楚佛諳卻搖了搖頭。
“魔族假意和好,仙門內無人不知,又怎麽會派個普通弟子出使魔域。”
“你眼睛瞎掉了嗎?”瓊牙開口,窺見男人青筋暴起的手背,又轉口道:
“仙尊是眼睛瞎掉了嗎?主人就是去了,被你們派過去的,被你們設計好了害成這個樣子的!”
楚佛諳咬牙切齒;
“是我不對。”
“我真是沒用!”瓊牙忍不住齜牙,道:
“主人出使魔族,被他們推到斷魂淵下,還被俘虜了好幾日,不知道受了怎樣的折磨!我被他關在太阿宗,怎麽都等不到他。你呢,你那時候在幹什麽?”
楚佛諳一言不發,離他兩丈遠的一隻人高細口大瓷瓶卻“嗡”地震了一下,那瓶身完好無損,裡頭養著的招財紅掌花頃刻間化為齏粉。
他就那樣懶散地坐著,每一寸筋骨都很放松,但眼神卻陰暗恐怖。
瓊牙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楚佛諳的臉色委實在算不上好看,他斜斜靠在木椅上,黝黑的眼珠自左至右緩慢轉動。他像在思考著什麽,卻又毫無頭緒,一刻鍾後,他痛苦地吸了口氣,道:
“先不說這個,你把他最近的情況告訴我。”
瓊牙睨了他一眼,緩緩道:
“他們都不是好人。”
“那個鹿一黎,口氣很差,動不動就朝主人發脾氣。主人說師尊原諒了他,但是,主人從來沒欠過他什麽。還有那個言師叔,他問都不問,直接闖進我們屋子裡。”
“主人是因為他們才受傷的,他們明明什麽都沒付出,卻一副為難樣子。他們看不起主人,他們憑什麽!”瓊牙越說越激動,從緊繃的狀態變成了張牙舞爪。
“首席弟子已經換了,大房子也不讓住了。我們搬到了最最最偏遠的那個小院子裡,沒有沐浴的地方,沒有月俸,沒有人掃灑。一群吸血螞蟥,把血吸幹了,把肉吃了,把乾巴巴的骨頭嗦兩口,就不要了,就扔掉了,就嫌棄了。”瓊牙抽泣起來,抹了一手的淚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