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轉身就對上顧歸溪晦澀的目光。
顧歸溪在人前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個頗有涵養的紳士,誰見過他這麽失態的樣子?
何管家覺得手心發涼,說了幾句之後,就趕忙離開了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亮沒多久,他就被顧歸溪叫醒。
顧歸溪已經脫掉病號服,穿上了自己的西裝,打扮得正式又精致。
見他醒了,就說:“開車送我去個地方。”
他背光站著,臉色晦暗,老何默默後退一步,問:“先生要去哪裡?”
顧歸溪表情一頓。
“亂墳崗。”
————
這半個月以來,蘭亭不僅是身體狀態好了不少,他還發現,自己經脈莫名打通一半,竟然能夠聚氣了。
能夠聚氣,就代表他靈力能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自主恢復。
這樣一來,他每天睡夢中,都能有天地靈氣自動鑽進來,不用再像電池一樣,靈氣一旦用光,還得重新攢一遍。
只是傷雖然恢復了,沒有性命危險,但損壞的根基還是很難恢復。
三步咳一下,七步吐口血,這樣弱柳扶風的姿態,還得跟他焊死一陣子。
蘭家人倒是習慣,畢竟蘭亭從小身體就弱,多補補多調理就行。
“怎麽樣,飯吃了嗎?”
一家人在飯廳裡坐著,問負責做飯的王阿姨。
阿姨擦擦手點頭:“吃了吃了,我看拿出來的量,要比送進去的時候少一些。”
“吃了就好。”蘭夫人欣慰地笑了一下,“生病可不能不吃飯。”
自從上次從醫院回來後,他們就發現,蘭亭的性格變了不少。
從前多單純羞澀的一個孩子,雖然叛逆了一段時間,但根是變不了的。
不過這次回家,蘭亭的性格卻孤僻了不少,也不是沉默寡言,也不是自閉。
他仍舊會笑會動,只是大家總覺得有些不一樣,蘭亭的眼神中,像是莫名藏著幾分孤寂。
蘭家人擔心了好長一段時間,蘭霖開口道:“這樣也好,雖然代價很大,但能讓他長點記性。”
蘭父也點頭,站起來說:“蘭霖,你跟我去書房一趟。”
“好的,爸。”
蘭夫人暫時放下擔心,在沙發上耐心織毛衣。
沒過多久,傭人忽然走過來,臉色有點尷尬:“夫人……有客人上門。”
蘭亭待在房間內,房門一關,再反鎖,就誰也不清楚他在幹什麽。
家人以為他在獨自舔舐傷口,黯然神傷,實際上,卻是向陽盤坐在窗邊,懶懶地曬太陽。
白天有日華,選對方位後,日華照在身上,夾雜的靈氣就往他身體裡鑽。
靈台處已經積攢了不少,但身體的承受力有限,多余的日華進進出出,在他靈台裡挨挨蹭蹭,擠不進去後,又氣鼓鼓地飛出去。
匯聚成瑩光,落在他頭髮上,睫毛上,偶爾幾粒落在唇縫。
白色發絲在日光下,染上一層金色的薄紗,看起來精致又易碎。
過了一陣,青年閉上的睫毛顫動,抖落日華後睜開。
眼前漆黑,跟身上感受到的暖意無法等同。
神色放空了許久,蘭亭眨眨眼睛,捂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捉住幾粒日華。
日華在指腹中間被碾碎成塵,然後被他靈活的雙手捧住,捏出一隻栩栩如生的金鳥。
“鴣生靈目。”
隨著他薄唇輕啟,金鳥仿佛活過來一般,撲閃著翅膀,瞬間沒入他右眼之中。
“啟。”
一個字,眼前便黑暗驅散,光明湧入,遠處的高樓盡入眼中。
漆黑的瞳仁恢復神采,在陽光之下,帶著股清透的琉璃色。
日華像是很喜歡他的眼睛,一個勁往眼睛邊上圍過去,引得蘭亭眨了眨眼,一粒粒金光順著睫毛又掉下去。
伸手在眼尾碰了碰,短暫適應之後,蘭亭的視線轉向樓下。
同一時間,他的房門被敲響,傭人的聲音在外邊響起。
“小少爺,顧家人來訪,先生說如果您不想見,就待在房間別出去。”
顧家人到訪,原本差點就被蘭家轟出去,但這次他們沒帶顧歸溪,並且用的名頭,還是蘭家最近正在做的一個企劃。
這個企劃對蘭家來說十分重要,偏偏顧家跟那頭有點關系,因著這一層,蘭父才同意見面。
但他們把人帶去了書房,還通知蘭亭好好待在房間,免得看了不愉快。
蘭亭應了一聲,等門外腳步聲遠去後,他便重新將目光轉向樓下。
不過幾分鍾,窗邊就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很快就有個梯子搭在那頭。
蘭亭的房間在二樓,木梯搭上來後,顧歸溪就出現在上邊。
他冒頭之後小聲說:“小亭,我來了。”
語氣溫柔地讓人牙酸。
蘭亭視線跟他對上,沒什麽表情,看得顧歸溪一愣,古怪又遲疑地開口:“你的眼睛……?”
他剛說完,就見青年眨眨眼,光彩一晃而過,那雙眼睛又恢復暗淡。
蘭亭側耳過來,像是盲人分辨方位的下意識反應,然後笑起來,問:“歸溪?”
語氣驚喜中帶著點期待,顧歸溪眼神露出喜色。
看來那天說的話他都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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