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劍立刻離開蘭亭手側,在千鈞一發之際,劍尾接住一滴猩紅。
血跡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劍尾,整個鏽劍興奮得不斷顫動,沾染血跡的部分,仿佛與生俱來的鏽灰,竟然有斑駁脫落的征兆。
原本蘭亭只是冷眼看著,但此刻卻表情驟變,迅疾如風地伸手握住劍柄。
下一秒,指腹按在劍尾幾乎消失的血跡上,靈光閃爍,迅速剝離出自己的血液。
他強自咽下即將出口的腥甜,眼神發狠,語氣聽起來卻極其溫柔: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做我的劍?”
第8章
法器認主,往往需要通過血液,才能建立契約。
這劍在他蟄伏這麽久,沒想到打的是這個主意。
蘭亭自重新醒來後,第一次產生被激怒的感覺,原本平靜的情緒被打破,他看著手中的長劍,眼神逐漸變得黑沉。
一把劍被打造出來,不會是這種鏽跡斑駁的樣子,它曾經肯定遭受過什麽重大傷害。
一滴血就能剝落青鏽,並且讓它恢復,辦法很簡單,但蘭亭打心眼裡覺得膈應。
他此一生,有且只會有一把佩劍。
即使血被逼出來,但剝落的鏽跡也沒有生回去,鏽劍尾端露出漆黑的劍刃來。
劍刃顏色濃重如滴墨,沒有任何反光和花紋。
蘭亭一把將劍扔開,擦擦手上的晦氣,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真醜。”
鏽劍這次沒有再漂浮著,而是順著蘭亭的力道,砸在地板上,安靜躺著。
渾身上下都仿佛在透著,一股生無可戀的氣息。
蘭亭沒有再把眼神投給鏽劍,隨著最後一點日華消磨殆盡,他眼前歸於黑暗。
鴣鳥喜陽,這術法沒辦法借助月華施展,蘭亭也沒多遺憾。
他伸伸懶腰,將剛才的怒氣收的徹徹底底,隨後閉眼在床上假寐。
他睡眠向來很淺,即使是極其細微的聲音,都能把他吵醒。
但蘭亭性格過於警惕,再加上現在沒有實力傍身,在陌生的環境下,這樣的警覺反而讓他更舒適。
四周安靜下來後,所有的聲音都盡入他耳中。
飛鳥撲扇翅膀飛過,蜘蛛在樹上結網,蟲子頭頂觸須晃動尋路……
夾雜著越來越涼的陰氣,一點一點,從遠處的街角,一路爬過來。
穿過並不嚴密的鐵柵欄,掠過草叢,順著外牆而上,最後停在窗邊。
蘭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眼睛,站在了窗簾之後。
他伸手將不斷浮動的窗簾拉開,跟外邊死狀淒慘的女鬼對視。
人死後就會變成鬼,鬼身上存在陰氣,一旦死時怨氣過於深重,那麽陰氣產生質變,就會化厲。
厲鬼中也分腦子清醒,和腦子不清醒的,前者清楚明白自己的仇人,後者只會濫殺無辜。
眼前的女鬼頭髮散亂,滿臉血跡,身上雖然纏繞著黑霧,但仔細看,也能看出黑霧之下,無數青紫斑駁的傷痕。
但她臉上除了血,更多的是由內而外的紫黑——這個女鬼,死於窒息。
女鬼猩紅的眼珠中,雖然帶著厲鬼一貫的戾氣,但神色多少還算清明。
蘭亭就站在窗邊,跟她對視,不閃不避,面對對方駭然的模樣,仗著自己是瞎子看不見,表情變都不變一下。
對方大概也清楚,跟個瞎子對視的行為,有些傻逼可笑,於是很快眼神閃動,開了口。
嗓音沙啞難聽,像是吞了無數砂礫:“……請您,幫幫我。”
對方開口後,蘭亭的神色才有所松動。
在他的感知中,面前這一團人形陰氣十分微弱,魂魄半壞不壞,透著一股子即將魂飛魄散的味道。
明顯是跟人鬥法,失敗後敗走,逃到了他這裡。
見蘭亭遲遲不說話,女鬼親眼見過他的本事,表情扭曲地講到:“一個月前,我找顧歸溪復仇的時候,不慎被他身上的玉佛囚困。”
女鬼抬頭:“要不是您砸了那玉佛,又幫我取了一滴心頭血,我怕是早就魂飛魄散了……”
說到這裡,她猛然竄進來,整個人一矮,也不管蘭亭看不看得見,徑直跪下。
“那次他們商量對付您,我知情卻不告知……罪該萬死,請您原諒!”
女鬼恨極了顧歸溪,同時也恨蘭亭這個,顧歸溪明面上的“男朋友”。
那次承情並沒有讓她對蘭亭改觀多少,後邊隱瞞不報,也不過是想看狗咬狗。
但沒想到蘭亭實力這麽強,那道士放棄對付蘭亭,反而差點把她打個半死。
走投無路下,她只能來找蘭亭。
女鬼說完低頭很久,沒有聽到回應讓她十分心慌,半天抬頭看,眼前哪還有青年的身影。
蘭亭早在她跪下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一邊凳子上坐下,此刻還好心情地晃了晃。
“擅自參與他人因果,對我並沒有好處,你又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他說話毫不留情。
女鬼表情一頓,遲疑道:“您白天拍肩三次,難道不是讓我,半夜三點來找您嗎?”
蘭亭原本還不動聲色,聽到這話卻是十分古怪:“什麽東西?”
他道:“我不過是拍滅他一盞火,給他添點樂子。”
女鬼意識到自己理解錯誤,立馬尷尬閉嘴。
氣氛有一瞬間的沉默,蘭亭又開始前後晃動椅子,食指敲擊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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