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看著陣法中心的青年,對方閉著眼睛,除開臉色蒼白了一點,表情甚至比他還悠閑。
就像是陣法對他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這怎麽可能!
“蘭亭?”顧歸溪忍不住試探性開口。
下一刻,陣法中的青年抬眼,黑漆漆的眼瞳直直看過來。
他的瞳孔大的不正常,眼眶中仿佛只剩下漆黑的眼珠,眼白不知所蹤。
青年就這麽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看起來無端滲人。
顧歸溪悚然一驚,晃神間視線錯位,但下一秒青年的眼睛卻又恢復正常。
眼白眼仁黑白分明,眼神無辜而清澈,就仿佛剛才驚悚的畫面,都是顧歸溪的幻覺。
後知後覺回神,顧歸溪發現自己的後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濕了一大片。
顧歸溪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喘了兩聲,心臟還因為驚嚇有些錯亂。
但隨後,他看著不斷運轉的陣法,最終還是放下心來。
顧歸溪從身上拿出剩下的所有黃符,一股腦再次沿著陣法貼好。
他一邊貼,一邊說:“這都是你自願的,可不能怪我。”
或許是剛才蘭亭真的把他嚇得夠嗆,這次顧歸溪雖然一直喋喋不休,但始終沒敢抬頭看青年。
以至於他沒能及時發現,原本不能動彈的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輕輕動了動右手。
青年指骨修長細瘦,過於蒼白的皮肉包裹在上邊,指腹悄無聲息破開一個小口。
猩紅的血液滲出指尖,稱得手指愈發蒼白,最後緩緩滴落——
啪嗒。
聲音極其細微,但蘭亭卻能清晰聽見。
勾唇的一瞬間,血滴遮蔽住陣法匯聚交錯的中心點,紅色掩蓋金光,整個陣法驟然一窒!
空氣中流動的靈氣瞬間停止,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得到自由的第一時間,蘭亭側目看向顧歸溪。
顧歸溪就是再遲鈍,這時候也發現了不對勁。
他大驚:“你為什麽能動?!”
一邊說,顧歸溪一邊伸手,將地上的黃符死死壓緊。
蘭亭將他的動作收入眼底,微微笑了一下。
青年眼神清澈,臉色蒼白得可憐,但嘴角的笑意突兀而驚悚。
顧歸溪還沒來得及反應,蘭亭就開了口。
像是溫柔的詢問:“你弄完了嗎?”
“弄完,那就去死吧。”
話音剛落,斷開法陣的血珠被消磨殆盡。
血色消失,陣法重新運轉的前一秒,蘭亭啟唇,耗光自己剛才積攢的微薄靈氣。
——“危月燕,衝陣。”
聲音很輕,像是輕飄飄的一句呢喃,但同一時間,房間內的靈氣陡然動蕩起來。
遙遠的南方天空之上,暗淡的群星中央,一顆星子忽然久違地發出光亮。
雲層散去,星光之下有人緩步而來,身形由虛轉實。
白衣黑袍,燕尾長靴,他無聲道:‘危月燕,聽召。’
隨後雙臂展開從雲層下落——
化作巨大的長弓,黑白紋路纏繞,弓弦緊繃拉滿,箭矢如流光,穿透雲層急射向人間。
整個房間的靈氣都被吸收殆盡,陣法失去力量來源,蘭亭悠閑地站起來。
拍拍身上沾滿的灰塵,姿態隨意地抬手,然後打了個響指。
“啪。”
——箭矢落下,一箭破千鈞!
箭矢聲勢浩大地射入陣法中心,無視蘭亭的身軀,入地三分。
下一秒,覆蓋整個房間的法陣,從最中心開始龜裂,分崩離析,化作齏粉。
煙塵過後,蘭亭站在原地,光風霽月。
他看了一會兒,慢慢走過去,伸手觸碰箭矢,但在指腹距離僅剩半寸的時候,箭矢就化作流光消散。
雲層收緊,危月燕身形變淡,最後消失。
他又變回了那個沉默的,暗淡的星辰。
過度透支力量,再加上強行破陣,所造成的反噬來勢洶洶。
足以摧毀任何一個人神智的痛楚,在四肢百骸衝撞著,蘭亭卻只是輕輕咳了一聲。
他側耳聽了聽身後的動靜,隨即轉過身。
“……命真大。”
陣法破除的一瞬間,玄之又玄的天命回歸本身,蘭亭緩緩走動兩步,身形因為虛弱而輕輕搖晃。
他蒼白著臉,走動的時候忍不住胸腔陣痛,發出壓抑不住的咳嗽聲。
但半垂著的眼睛中,眼珠漆黑,其中帶著鋒利的神采。
剛才的動靜無聲而強勁,房間內的東西幾乎都在同一時間,化作了漫天塵埃。
顧歸溪身上好東西不少,蘭亭力量不足,危月燕造成的傷害也有限,不知被哪樣東西擋去,倒是讓顧歸溪好端端活下來了。
這會兒他正昏迷,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循著氣息走過去,一腳碾碎對方脖頸上墜落的玉佛,玉佛失去功效,瞬間裂成好幾塊。
靈氣消散後有陰氣滋生,絲絲縷縷的紅光,從玉佛裂縫中蔓延出來。
蘭亭沒有理會那弱小的陰氣,他伸手放在顧歸溪身上,順著衣服,手摸到對方血液流動的脖頸。
細瘦的指骨驟然收緊。
呼吸逐漸被掠奪,脖子上的骨頭幾乎要被捏碎。
即使是在昏迷中,顧歸溪被死亡的威脅籠罩著,也忍不住手部痙攣,微弱地進行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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