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認,當時自己確實是那麽想的。
這是他數日以來,每每想到都會懊悔的決定,若當日聽從殿下的提議,提前折返,就不會出這樣的變故。他哪裡知道葉雲歸算準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會讓李兆問那句話。
江峰年得知郡守的供詞後,勃然大怒。
若不是薛城攔著,他恨不能當場去砍了那個老匹夫。
“營中誰人不知我與殿下情誼深厚,他住在江府好好的,若無人攛掇,怎會想要搬出去住?”江峰年指了指葉雲歸先前住著的小院,“薛統領若是不信,自可以去看看殿下的住處。那小院裡安排的護衛都是殿下帶來的東宮衛,他每日飲食起居,也都是自己人伺候,有何不方便的?”
“再說了,他就算真要置辦宅子,我府上會缺了這點銀子不成?哪輪得到旁人湊熱鬧。”江峰年朝薛城道:“還有,他說是雲歸硬要趕著過年前出城,這就是屁話。誰都知道雲歸身子沒好利索,怕冷,每日待在府裡連門都不願出。那日還下著雪,他怎會主動想要出城?”
薛城查問到如今,也覺得此事頗多蹊蹺。
直到他從圖震那裡,得知了那日在大營發生的事情。
當時葉雲歸當著鎮北軍所有將士的面,駁了郡守的面子。
“薛統領有所不知,這位郡守大人睚眥必報,咱們軍中和衙門裡都有不少人與人生過齟齬。只是二殿下初來北郡,不知那人脾性,這才會與他交往。”圖震說。
“薛某有一事不明,二殿下初來北郡,與郡守大人幾乎沒有交集,為何會駁他的面子?”薛城問。
“那日二殿下來大營時,天氣極冷。殿下.體恤將士們,自己身上也隻穿了武服,凍得險些病了一場。但那位卻裹著個貂皮大氅,還直言殿下身份高貴,不該與將士們一同受冷。殿下心中愛護我等,自然聽不得這話,就當場把人駁了。”
薛城聞言點了點頭,以他對葉雲歸的了解,此事倒也不難理解。
“方才你說郡守與諸位都生過齟齬?”薛城又問。
“那廝搜刮百姓,克扣鎮北軍的東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鎮北軍的軍餉並不走北郡的帳,他還能克扣得了?”
“薛統領有所不知,邊關的州府,每個季度會循例犒軍。這犒軍的物資一般都是衙門裡出一半,鄉紳和商會出一半。但每次東西到了我們手裡,都是被克扣過的。”
圖震以往不願計較這些,一來是因為東西本就不多,二來他們的餉銀並不少,不缺這點。但每每提起此事,他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忿。
郡守那廝躲在衙門裡整日吃香的喝辣的,卻要從他們這些兒郎嘴裡扣食!
薛城今日與圖震聊完之後,忽然有了個思路。
說白了,二殿下找不到,這郡守怎麽查都是個死。
但他輕飄飄找個由頭把人發落了,在皇帝面前總歸沒什麽分量。
若他能再找出點別的爛帳來,處置人的時候,就名正言順多了。
薛城當日就著人開始查郡守,且要從頭到腳一絲不漏地查!
由於事發突然,郡守根本來不及動手腳掩蓋自己做過的事,所以不出幾日就讓薛城查了個底兒掉。
折子送到京城時,皇帝險些被氣暈。
要說這大夏朝的貪官汙吏,估計少不了。
但大部分時候,這些蛀蟲的惡行不會像現在這樣,事無巨細地擺在他的面前。
尤其此人還害得葉雲歸不知去向,皇帝看到薛城列出的那些罪狀時,便覺樁樁件件都值得活剮了此人。
“北郡本就不算富庶,他一個郡守每年搜刮來的東西,能再建一個北郡城了,他這是從百姓身上搜刮了血肉,去填自己的富貴坑啊!”皇帝怒道:“連犒軍的東西他都要克扣,他難道就不想想是誰豁出命去守疆衛土,才能讓他有命去花貪來的錢財?”
顧盛見他氣得夠嗆,不住安慰:“陛下保重身體,莫要為了這樣的人氣壞了身子。”
“雲歸的舅舅就是軍中之人,所以雲歸素來對將士們寬厚,卻沒想到因此得罪了這個小人,反倒為自己惹來了這樣的麻煩。”
皇帝看了薛城的折子,已經認定了葉雲歸是郡守挾私報復。
只是他想不明白,一個郡守為何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竟敢連他的兒子都害!
很快就到了上元節。
這時葉雲歸腹中的胎兒已經有五個月了。
因為是雙胎,所以他早早就顯了懷,如今用衣裳都已經遮不住。
這日他原是沒打算出去湊熱鬧,但岑默念著他要在莊子裡待上數月,現在若是不讓他出去看看熱鬧,往後肚子再大一些,就更不方便了。
所以到了上元節這晚,岑默幫他喬裝了一番,就帶著他進了城。
城內十分熱鬧,街上到處張燈結彩,許多行人手裡也提著花燈。
葉雲歸穿了大氅,戴了帽子和圍脖,手上也戴了厚厚的手套。
這副裝扮下來,他倒是不覺得多冷,只是行動上不是很方便。
大氅堪堪能遮住他的孕肚,旁人倒是看不太出來什麽。
“什麽味兒?”葉雲歸聞到一股香味,轉頭順著那味道看了過去。
岑默一笑,“賣炸年糕的攤子,你要吃嗎?”
葉雲歸看了一眼,有點想吃,卻又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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