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葉雲歸倒不是真情流露,他只是知道該怎麽戳自己這位父皇的心窩子而已。
上一世他眼睛瞎了之後,皇帝曾來看過他一次。但葉雲歸彼時心灰意冷,對皇帝的態度十分無禮,不僅沒有換來對方的心疼,還將自己陷入了更艱難的境地。
重活一世,葉雲歸早已看開了。
他這位父皇是個極度自私冷血的人,若想拿捏此人,只能投其所好。
所以他不介意暫時賣個乖,利用對方心中僅存的那點父子之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屏風後頭,岑默聽著葉雲歸朝皇帝撒嬌賣乖的話,眼底帶著不加掩飾地寒意。他一手握著方才擦手用過的布巾,另一手則把玩著一枚暗器,周身都籠著一層殺意。
方才,葉雲歸窩在他懷裡時,可是半點討好都沒有。
如今倒好,面對這個薄情寡義的人,卻要如此委屈求全!
簡直是豈有此理!
“父皇,兒臣想母后了。”葉雲歸朝皇帝道。
“皇兒乖。”皇帝在葉雲歸背上輕輕拍了拍,卻沒說讓他們母子團聚的話。
葉雲歸聞言心中冷笑,面上依舊乖順道:“兒臣給母后編一個草蟈蟈,父皇帶給母后好不好?”他說著起身去取了一把牛筋草來,又朝皇帝道:“兒臣給姐姐也一並編一個。”
葉雲歸那雙眼睛,本就生得清亮靈動。
他扮起無辜時,那眼神清澈天真,讓人看了便覺動容。
“父皇教你編尾巴。”皇帝難得耐心了一次,親自教著葉雲歸編蟈蟈。
只是不知為何,每次到了尾巴的地方,葉雲歸總是編不好。
皇帝驀地想起來,這孩子幼時跟自己學著編蟈蟈時,也是這般不會編尾巴。
他心中一黯,這才明白過來,他的雲歸似是有些癡傻了,看這心智竟是如同七八歲的幼童一般。
“兒臣總也學不會,父皇是不是不高興了?”葉雲歸小心翼翼問道。
“皇兒很好,是父皇不好。”皇帝將他攬在懷裡安慰道。
葉雲歸乖乖依偎在他肩頭,不多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待葉雲歸睡熟之後,皇帝便讓人躺到了榻上,還取過薄毯蓋在了對方身上。
隨後,他提步出了那屋子,面色陰沉地走遠了些。
眾人見他如此,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隻老老實實垂首等候差遣。
“他病成這樣,為何不報?”皇帝朝李兆問道。
“回陛下,卑職報過。”李兆沉聲道。
皇帝剛想質問他,卻又明白了什麽。
對方確實是報過,甚至劉太醫來看完診之後,還朝自己回了話。
是他自己沒有重視,才會讓葉雲歸落得如此。
“你們都退下,朕想自己待一會兒。”皇帝揮了揮手。
眾人忙應聲退下,隻留了顧盛立在一旁。
“是朕的疏忽。”皇帝道:“他差了人進京,朕隻當是尋常小毛病,哪裡知道會這樣?他們定然以為是朕故意如此!”
“陛下不必自責,當務之急是命人趕緊為二殿下診治啊。”顧盛提醒道。
“對,你說的對。”皇帝這才回過神來。
顧盛立在一旁看著,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因為這世上,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前太子被廢的真相。
旁人都道是什麽目無君父亦或是廢位詔書裡列出來的那些罪狀,可顧盛知道,這一切全因國師的幾句話,說儲君星芒太盛,衝撞了陛下,若不移除,隻恐此消彼長。
皇帝正值盛年,再加上一直篤信國師,自然容不下葉雲歸。
他有六個兒子,太子沒了可以再立,可他若有個閃失,豈不糟糕?
從那以後,葉雲歸的噩夢就開始了……
剛廢了太子那段時日,皇帝隻覺得沒了儲君的“衝撞”,通體舒暢。
可葉雲歸畢竟是他的親兒子,且毫無過錯,所以他難免心存愧疚。
今日葉雲歸的慘狀,將他心底的愧疚徹底激了起來。
“顧盛,讓薛城派人快馬加鞭去將太醫院的李院判和高太醫、章太醫通通都叫過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治好雲歸。”皇帝命令道。
顧盛聞言忙去將旨意傳達給了薛城。
“回京後,再讓人調撥一些妥帖的人來照看雲歸,他院裡這幾個歪瓜裂棗,實在是不頂用!”皇帝道。
“還是陛下想得周到。”顧盛道。
另一邊。
大皇子總算是從崩潰的狀態中稍微清醒了過來。
他先前發瘋,一是因為連日來噩夢的折磨,以及岑默的刺激,二是因為葉雲歸又讓滿月給他下了藥。如今他藥力一散,人便也恢復了幾分理智。
不過很快,他就又陷入了新的焦慮中,因為他聽說皇帝帶人去看葉雲歸了。
萬一父皇看出什麽來怎麽辦?萬一父皇看到癡傻的葉雲歸不僅沒有厭惡反倒開始同情呢?
葉雲齊越想越覺得不安!
若是換個稍微聰明點的人,此刻定然是想著避嫌,有多遠離多遠。
可葉雲齊不同,他一個能派刺客來弄傻親弟弟的人,腦子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於是他想到的法子不是回避,而是要去小院裡看看情況。
恰逢六皇子說想去看看二哥,葉雲齊見狀順水推舟,主動說要帶著六弟去看看葉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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