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歸下了馬車。
江峰年等人則齊齊翻身下馬,一邊行禮一邊口中高呼:“恭迎殿下。”
這聲高呼帶著軍中之人特有的氣勢,令葉雲歸心頭不由為之一震。
他快步上前,一把攥住江峰年的胳膊,淚水在眼裡直打轉。
江峰年一笑,低聲道:“殿下可不興哭鼻子,這麽多人看著呢。”
他口中這麽揶揄葉雲歸,自己的鼻子倒是先酸了。他知道葉雲歸吃的苦,葉雲歸也知道他的隱忍和憤懣。
舅甥倆相顧無言,卻勝過千言萬語。
“先去衙門裡還是先去大營?”江峰年問他。
“先去舅舅家裡。”葉雲歸道。
江峰年抬手在他肩膀上輕輕一錘,“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你舅媽已經讓人張羅好晚飯了,今晚先帶著你的人一起回家,旁的事情明日再說。”
江峰年說罷就要拉著他上自己的馬,那神情還如葉雲歸小時候一般。
但葉雲歸卻一猶豫,一手不自覺在小腹上輕輕一按,而後轉頭看了一眼馬車的方向,開口道:“舅舅,我還是坐馬車吧。”
江峰年目光越過葉雲歸,落在了不遠處的岑默身上。
他淡淡一笑,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當晚眾人都安頓在了江府。
江峰年給葉雲歸單獨安排了一個小院,就在他們主院的旁邊。
江夫人讓人張羅了席面,將同來的東宮衛都安排上了座,還特意讓刑懷遠帶著人相陪。
“今日跟在你身後的那個年輕人,就是江湖說的那個岑大俠?”席間江峰年朝葉雲歸問道。
“嗯。”葉雲歸點了點頭,“岑默幫了我不少忙。”
“你很信任他?”江峰年又問。
“嗯,很信任。”
葉雲歸忽然想起來,自己剛捉了岑默之時,還一直懷疑他是舅舅的人。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麽久,岑默竟還真的和舅舅見了面,只不過兩人從前確實不相識。
江峰年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什麽,而是拿起酒壺打算給葉雲歸斟酒。但他很快又想起來,葉雲歸不久前才受過重傷,隻得將酒壺又放下了。
他雖然什麽都沒說,但葉雲歸能感覺到,他很難過。
兩人分別時,葉雲歸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郎,可短短一兩年的光陰,一切都變了。
“我在北郡時時常夢見你,夢裡你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又乖又懂事,受了委屈也不愛當著旁人的面哭,總是愛自己扛著。”江峰年道:“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早知道不該把你教成那麽懂事的孩子,應該讓你學學江湖撒嬌賣乖的本事……說不定能少受些委屈。”
葉雲歸目光一黯,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對方。
他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撲到舅舅懷裡哭一場。
“用過飯去洗個熱水澡,早早歇息。”江峰年將所有情緒都壓下,這才開口道:“屋裡缺什麽找他們要,也跟你帶來的人說,都不必客氣。”
“嗯。”葉雲歸忙點了點頭。
“明日一早我讓人去衙門和大營裡送信,讓他們都去候著你。如今天冷了,你身子不好,過去將陛下犒軍的旨意宣了就回來,不必和他們多說。”江峰年道。
“舅舅,我這次來還帶了另一道旨意。”葉雲歸說罷讓人將鎮北大將軍的委任文書取了過來。
江峰年看了那文書後冷笑一聲,“你父皇就不怕我帶兵領著你去……”
“舅舅。”葉雲歸打斷他道:“該是我的,早晚會是我的,咱們何必費這個功夫?”
江峰年聞言一笑,“雲歸真的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什麽都不懂的毛小子了。”
用過了晚飯,江峰年便將葉雲歸送回了住處。
待從小院裡出來後,他才忍不住歎了口氣。
“大人,怎麽了?”刑懷遠問道。
“雲歸從前不是這樣的,他現在身邊日日帶著個踏雪的刺客,你可知道為何?”
刑懷遠想了想,“大概是為了保護殿下的安全?”
“他應該是被刺殺過。”江峰年道:“否則,以他從前那樣的性子,是絕不會和刺客來往的。”
他想到皇陵中的那些人朝他送來的情報,便能推想出,葉雲歸那段日子一定過得很凶險。也正是因為遭遇過凶險,後來才會變得那麽謹慎,甚至還派了個人來江府保護他。
“大人,您想怎麽辦?要屬下派人去京城探查嗎?”刑懷遠問。
“京城的事情,還是由他自己定奪吧,咱們不必擅自行動,免得壞了他的計劃。他在京城受了委屈,如今既來了北郡,便讓他在這裡過得自在一些。”江峰年道:“你著人去營中找圖將軍打個招呼,就說殿下明日要去營中,讓他務必做好準備。”
“是。”刑懷遠說罷便領命而去。
葉雲歸這一路顛簸,吃了不少苦頭。
如今到了江府,總算是苦日子到了頭。
他住的這小院燒了地龍,屋裡很是暖和。
而且浴房就連著住處,沐浴時來回很方便,也不必擔心受凍著涼。
“好久沒看到你這副表情了。”岑默一邊幫他擦著頭髮一邊道。
“不瞞你說,在我舅舅家裡,比在汀園還讓我覺得安心。”或者應該說,京城那個地方,就沒讓他安心過。
“那你別回去做太子了,留在北郡當山大王吧。”岑默道:“你要是不嫌棄的話,踏雪的老大可以讓給你做,保你掙的銀子比當太子的俸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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