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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等衛寂走後,薑簷擺弄著衛寂先前剪的喜字,愛不釋手似的。
他抬頭對一旁收拾的金福瑞說,“這是他給孤剪的,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金福瑞笑道:“奴才一看這‘囍’便覺得吉利,小時候聽說書人講,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說是便是這個‘囍’字。殿下您看著一左一右,像不像兩個相伴一生的人?”
末了金福瑞又誇,“還是小衛大人聰明手巧,奴才可剪不出來這樣工整對稱的字。”
薑簷抬起手中的字,在燈下又細細打量,越看心裡越美,像剛咽了一塊方糖。
金福瑞走過來道:“殿下,要不要奴才找個畫框,將這個囍字裱起來?總歸是小衛大人的一番心意,裱起來能存放得更久一些。”
聽到‘心意’二字,薑簷耳尖動了動,“你總說心意,那他到底是什麽心意?”
他的聲音漸小,說到最後幾乎沒了音。
金福瑞抬頭看來,就見薑簷神色怔怔,眉宇間帶著不自知的悵然。
這話不好答,金福瑞沒敢說話,只是小心從薑簷手中接過字,“奴才去將字裝裱起來。”
薑簷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他鑽回被窩,面上的鬱鬱並未消退。
第60章
衛寂第三日來東宮時, 薑簷神色懨懨的,一整日都沒怎麽說話,也不知是不是燒得難受。
隔日他的心情轉好,情緒恢復正常, 只是不像前日那樣總冒出衛寂聽不懂的古怪話。
雨露期最後一日, 薑簷總算燒得沒那麽嚴重, 還與衛寂商量要去哪兒看桃花。
京中有兩處桃園, 一處在山上稍大一些,旁邊還有一條小河, 這個時節常有儒生在此搭上營帳, 飲酒、賞花,然後作詩。
另一處不過兩畝桃林, 但不遠處有梨園, 三月梨花開得也很好。
衛寂在京中這些年,壓根沒去過幾次詩會, 他是想看一看文人鬥詩,但顧念到薑簷不喜歡這些酸腐的東西, 因此選了小桃林。
約好了日子,但極為不巧的是, 皇上下旨召衛寂進宮。
按理說科考後,最早也要等上半月才能放下授官文書,這還不到十日, 皇上卻要讓他入宮, 衛寂不免惶然。
一路上提著心, 等被大太監引進殿內, 看到立在聖上身旁的薑簷,以及被賜座的衛宗建, 衛寂的不安到達了頂峰。
衛寂緊緊攥著袖口,強作鎮定地跪下行禮道:“臣見過皇上,太子殿下。”
明德帝的嗓音沉穩又不失溫和,“不必拘禮,起來坐罷。”
小太監忙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到衛寂身後,衛寂坐了下來。
因為心有不安,他隻敢虛虛坐在上面,屁股挨了一點椅子,余光忍不住瞥了一眼身側的衛宗建。
他們父子已有三月有余未見。
衛宗建穿著一身常服,似乎也是突然被聖上叫過來的,手中還拿著一卷紙,神色肅然,看也未看衛寂。
衛寂收回目光,垂下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
明德帝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愛卿手中這卷有關水利興修的策論,正是出自小衛之手,愛卿以為如何?”
衛宗建頷首,“犬子不過囫圇讀了幾年書,都是一些粗鄙淺薄之見,蒙聖上寵愛了。”
薑簷聽不得旁人這樣貶低衛寂,哪怕那人是衛寂的父親。
他皺起眉出聲道:“何以見得是淺薄之見?”
衛寂聞言汗都要下來了,生怕薑簷當著皇上的面說什麽不得體的話,再惹聖上生氣。
薑簷沒有如衛寂所想那般,他一臉正色,“這次科考,抽中水利一題的共有七十九人。三位主考一一審閱過後,從中選出最好的兩份呈上來。
薑簷看著衛宗建,“若衛寂所寫華而不實,言之無物,又怎麽會選他為探花?”
“無論寒暑嚴冬,他總會比旁人早來我東宮一刻鍾,手也常不離書,孤就沒見過比他更用功的,便是來太傅都說他刻苦,哪裡就是囫圇讀了幾年書?”
衛寂本來是沒事,但被薑簷說的眼睛有些澀然。
衛宗建心中有火,但面色卻沉靜平和。
“刻苦是因為他愚笨,聖人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臣這兒子便是中人的資質,擔不起什麽重任,進府史當個副編纂已是皇恩浩蕩。”
他心裡很清楚聖上叫他跟衛寂來什麽意思。
如今正是春汛的時節,皇上早有意大興水利,還打算派太子前去監工,讓衛寂輔其左右。
明德帝對這個自己兒子最為了解,留薑簷在京中只是批閱奏章是無法讓他明白‘君主勤勉,上可敬天,下可利民’這話的含義。
既身處其位,便要克制心性,謀其事,善於行。
早在一月前,明德帝便讓手下的能臣付明遠去壺口縣治理水患,要薑簷去不過是為了鍛煉他。
付明遠能力出眾,但性情古怪,是個很不好相與的人。
他這性子遇見同樣爛脾氣的薑簷,怕是油桶撞上火星子。
明德帝想來想去,準備再加上一個脾氣柔和的衛寂,由他在中間作緩和。
衛宗建從這幾日明德帝朝堂的隻言片語猜出他的想法,因此借著衛老太太生病一事,婉拒了明德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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