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待到很晚,虞姑姑才坐著馬車離開。
入夜後,宮裡開始放花,全城的百姓都出來看煙火。
藥線點燃後,發光的鐵粉便在墨色天空炸開,如點點繁星,燦爛生花。
京郊離京城遠,並不能看到煙花,莊裡的夥計吃過晚飯後,跟衛寂說了一聲,便結伴坐驢車去了京城看放煙。
衛寂獨自一人留在家中,他還從來沒獨處過,這麽大的院子難免生懼,但又不好攔著別人看煙火。
早早上了床,也不敢吹蠟燭,放下床帳,衛寂被子蒙頭地躺在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似睡非睡間,衛寂聽到敲窗的聲音,他一下子驚醒,掀開一角朝外看去。
窗外影影綽綽映著一道人影,衛寂嚇得唇色發白,忙拾起枕下的書,卷起來舉到手中。
窗外的人又敲了敲,然後開口道:“開門,是我。”
一聽是薑簷的聲音,衛寂咽了咽喉嚨,可這個時辰他應該待在宮裡,還要在宮裡守一夜。
怕自己聽錯,衛寂又問了一遍,“是殿下麽?”
薑簷:“是我。”
第41章
衛寂聞言忙放下書, 匆匆穿上鞋子,連一件外衣都來不及披便去給薑簷開門。
房門打開,薑簷一身玄衣地站在門口,身上還帶著寒夜的冷意, 一雙黑眸沁亮沁亮的。
風灌進來, 衛寂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薑簷擰起眉, “怎麽也不穿件衣服?”
衛寂還是沒反應過來, 怔怔地望著他,“殿下……您怎麽來了?”
薑簷闊步進來, 順手掩上了房門, “宮中正在驅儺,我覺得無趣便出來隨便走走。”
隨便走到京郊衛寂住的這所莊子, 又很隨便地翻過院牆, 在唯一一個亮燈的窗外隨便地巴望了好久,確定裡面的人是衛寂, 才隨便地敲了敲窗。
薑簷也不覺自己這番話有諸多漏洞,還有心思四下打量。
屋內陳列很簡單, 甚至可以說是寒酸簡陋。
只有一間屋子,除了一張睡榻, 一張案桌,還有一個多寶架,屋內便沒有多余的家具, 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倒是不少, 都是這些日子薑簷讓人送過來的。
四角的牆皮還有剝落的痕跡, 頭頂的梁木生著霉斑, 角落積著打掃不乾淨的灰塵。
所謂的驅儺是驅鬼迎新神的法事,薑簷不信鬼神, 自然對驅儺不屑一顧。
可這是大庸朝歷來的規矩,衛寂擔心他這樣一走了之聖上會生氣,不由問了一句。
薑簷一臉無所謂,“我跟阿姐說了一聲。”
有公主支應想來是沒什麽大事,衛寂這才安心,從案桌那兒搬來椅子,放到火爐旁邊,讓薑簷坐在上面烤火。
薑簷從宮中騎快馬而來,身上的露水很重,衣褲都打濕了一些。
見衛寂還站著,薑簷左右環顧,“只有這一張椅子?”
衛寂有些難為情,支吾著說,“此間有些偏遠,很少有人來看臣……屋內就隻放著一張椅子。”
實際是因為屋子太小,前些日子薑簷又送來一堆東西,著實是放不下其他東西了。
聽到衛寂說最近沒人來看他,說明那小白臉也沒來過,薑簷心裡松快很多,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遞給衛寂。
衛寂疑惑地接過來,還是溫熱的,像是吃食。
等他解開上面的紅繩,拆下兩層油紙,露出裡面一塊方正的甑京糕。
甑京糕是用糯米、紅棗、葡萄乾、果脯還有紅豆製作而成,一層一層的,每一層鋪著紅棗葡萄乾等物,一共七層,又稱寶塔糕。
這糕是為驅儺法事做的貢品,等法事做完後,便會將糕切塊發下去分食,還有一個紅紅火火的好兆頭。
薑簷是不信這些的,但衛寂喜歡吃。
因此每年薑簷都會送宮裡帶一塊給衛寂吃,今年他等不及法事做完,便讓法師單獨為衛寂這塊糕禱了祝詞。
誰要衛寂是個小迷信呢?
衛寂沒料到他迢迢而來,就是為了給自己帶這麽一塊糕點。
薑簷問,“涼不涼?若是涼了,放到爐上烤一烤。”
衛寂搖了搖頭,薑簷一直捂在懷裡,到現在還有些溫熱。
薑簷將衛寂摁到椅子上,“坐這兒吃。”
衛寂剛挨到椅上,便立刻起身,“殿下坐罷,臣再出去找一個凳子進來。”
“不必。”薑簷從書案上隨意拽了兩本書放在地上,然後坐到了書上,“我這樣便好。”
說完一抬頭,便見衛寂手捧甑京糕,雙眼垂垂地看著他。
薑簷與衛寂靜靜對視幾息,然後微微起身,將地上的書拿了起來,拍了拍書封上的土粒,木著臉又將書放回到書桌上。
衛寂的唇動了動,略帶愧色地說,“臣還是出去找一把椅凳。”
薑簷不怎麽高興地說,“怎麽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還要你親自去?”
衛寂解釋,“今夜他們都去京中看放煙了。”
薑簷心思一動,“那今夜就你一人?”
衛寂如實說,“臣也不知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大概要待到很晚。”
畢竟京中離莊子不算近,他們又是趕馬車去的。
往年除夕夜京城十分熱鬧,除了驅儺、放煙、宮中還會發放賞錢跟糖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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