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期只要熬過前兩日,越到後面燒得越輕,因此到了第三日,薑簷才開始給衛寂寫信。
金福瑞回到東宮,薑簷已經下了床,正在案桌旁批閱奏疏。
今日是薑簷雨露期的第五日,身體雖然還有些不爽利,但總算不會斷斷續續地燒了。
公事幾日沒處理,堆積了好一些,要緊的昨日他批複過了,今日看得是各地的收成與賦稅,戶部還將去年與前年的單子拿給他看。
薑簷撥了幾下算盤珠子,眉心褶皺加深。
原先他看見這一長串數便覺得頭大,如今再看思量的事多了。
古人雲,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除卻要撥給付明遠修水利的銀子,還要存下一些為來年做打算。
薑簷一筆筆算著帳目,直到聽到金福瑞的聲音,眉間才舒展開來。
金福瑞將衛寂的回信呈上。
薑簷一邊看信,一邊向金福瑞問衛寂的近況。
衛寂的信上所言都很家常,無非是今日燒了幾次,用了多少飯,閑暇又做了什麽。
不怪他回的枯燥,因為薑簷來信問的便是這些。
金福瑞回薑簷也是,小衛大人看起來精神很好、面色紅潤之類的話。
薑簷將信的內容看了兩遍,末了忍不住歎了一聲,為不能去見衛寂而煩躁。
這時金福瑞才將衛寂剪的囍字拿出來,“這是小衛大人讓奴才給殿下的。”
看著那一遝囍字,薑簷呆了一呆,像是不知衛寂給他這個做什麽。
前幾日他燒得難受時,心裡十分想見衛寂,便拿出衛寂給他做的皮影看了一會兒,又想起衛寂教的剪紙。
他的手不如衛寂那樣巧,剪了小半個時辰,剪出來了七八張,竟沒有一張可用的。
薑簷一氣之下便將東西甩到一邊不管了。
薑簷拿起衛寂剪的囍字先是嗅了嗅,而後盯著瞧了良久,才轉頭問金福瑞,“他拿這個給孤什麽意思?”
金福瑞裝傻,“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看小衛大人那意思,好似還要多剪一些。”
薑簷耳尖一動,眸中染上得意,“你說他怎麽這樣心急?還有四五個月呢,現在就迫不及待剪紅囍。”
離一年喪期不到兩月,離他們訂的成婚日子又還有兩月。
“他自己剪也就算了,還要拿給孤看。”薑簷驕矜地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金福瑞低著頭,還是那句話,“奴才也不知道。”
薑簷不自知地翹起唇角,自問自答道:“這是要孤跟他一塊剪。”
金福瑞一臉恍悟,“原來如此。”
自那日之後,薑簷果然重新拾起剪紙,每日都會抽空學一學,發呆的次數少了許多。
金福瑞長舒一口氣,殿下有事可做,總比想著小衛大人發愁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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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寂讓虞姑姑買回來許多剪紙,不燒的時候就會剪幾張。
五日一晃便過去了,到了最後一日,衛寂總算可以舒舒服服泡一個熱水澡。
前幾日沐浴時,他在裡面若是待得時間長一些,虞姑姑便會在外面詢問他的情況,生怕他昏倒在裡面。
等衛寂沐浴完,虞姑姑將他再次趕回到床上,“便是最後一日也要好好休息,如今天涼了,莫要染上風寒。”
衛寂已經請了五日假,不好再向史府告假,乖乖聽虞姑姑的話回房繼續悶汗。
剪了一張紙,忽然聽到外面有叩門聲。
這個時候會找他的大概只有薑簷,但東宮那邊的人早上方才來過。
衛寂心中納罕,抬眸朝窗外看去,因為有葡萄架擋著,他什麽都看不到。
不多時虞姑姑推門進來,神色肅然。
衛寂的心提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東西,坐直身體,“怎麽了?”
虞姑姑開口,“鎮遠候來了。”
衛寂如遭雷擊,怔在原地半晌都沒動。
他跟衛宗建最後一次見面,是明德帝派他去壺口縣時,那日從殿中出來衛宗建看都沒看他,便邁著大步走了。
那次到如今,他們已有半年多未見。
衛寂從壺口縣回來,衛老太太曾派人來看過一次,還是來探他的口風。
見衛寂的心意仍舊沒有改變,不願回衛府向衛宗建低個頭,老太太便沒讓人來了。
一切都如衛寂所想,哪怕血脈至親長久不聯系,感情也會漸漸淡去。
衛寂以為此生跟侯府便如此了,不曾想衛宗建卻找上了門。
半年不見,物是人非,強勢如衛宗建鬢角也有了銀絲,好似一朝之間蒼老了許多。
衛寂說不清心中的感受,他幼時有一段日子是將這個人當做依靠。
虞姑姑端進來兩杯熱茶,滿目擔憂地望了一眼出神的衛寂。
衛寂雖然從未說過家中情況,但從隻言片語中,她還是猜出他在那個家過得不如意,若非如此何至於年紀這樣小便獨立門戶?
可現下她不便插手,因此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衛寂跟衛宗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這樣的寂靜像刺骨的利刃,惹得衛寂渾身難受。
他垂首立在一旁,衛宗建端坐在主位,一切都好似在侯府。
最終還是衛宗建先開了口,聲音沉悶,“什麽時候分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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