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鷙:你看看這一家死人,你很快也會跟他們變成一家子。
張引素沉默不語。
廊下,傳來侍女好聽的說話聲:張先生,我是南佛小姐的婢女,我家小姐來了,想問你借些書看。
——柳烏就站在廊外稍遠處的樹蔭下,對著張引素微微欠身。
張引素問柳鷙:死人,對吧?
旋即,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一把飛刀在半空被細肢卷住,掉落在地,距離柳烏不到半步。她和侍女都驚叫一聲,不知家裡院中怎麽會憑空掉下把刀。
飛刀是張引素的,他方才話音未落,就拔刀射向園中的柳小姐。柳鷙險些沒反應過來,好在最後一刻在半空截下刀刃。
張引素淡笑:若真是一家子死人,你又救她做什麽?給我當靶子不好嗎?
張引素:我出仕前,曾於楚山赦威道出家,位至掌門副席。雖不知你算個什麽東西,但你的那點障眼法,真不夠看。
張引素將寫好得書信裝入信封,再禮數周到地替南佛選了幾本書。柳鷙難得被嗆得不吭聲了,他送侍女出門,合上拉門,語氣平靜:我奉禦皇之命,密查柳丞相暗通外敵之事。你敢上房揭瓦,我就把你這丞相府整個掀了。
第3章 3
早上出門時候,張引素用柳葉紙將那枚紫雷花錢包了起來。柳葉至陰,能暫時隔絕道家清威。
他能勉強看見柳鷙用來迷惑其他人的化形,人形的柳鷙就是那副樣子,病怏怏的,不愛說話。幾個老仆人都知道,柳公子一出生就先天不足,大夫說活不過幾年。
柳鷙三歲那年的某夜,生了一場很大的病,病得將要死去;丞相夫人抱著幼子,哭得肝腸寸斷,丞相甚至已經囑咐人為公子料理後事。
或許是母子之情感天動地,小公子捱過了那一夜。從此之後,雖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竟從此沒再鬧過大病。
這些事,張引素都事無巨細地記下了,每日密送入宮。只是他真正要查的還是朝內裡通外敵,有人將邊關要塞的衢地布置出賣給了桃氏部族,以致大軍慘敗。
禦皇年少繼位,丞相老奸巨猾。這個搭配宛如前朝許多民間話本,裡面往往還有一個少年欽差替禦皇辦事查案,最後把幾個奸佞大臣連根拔起。
事實上,在張引素之前,禦皇李鏞還指派過五名心腹密使替自己奔走。
五人皆橫死。
柳鷙又從衣襟口鑽出來,看他寫匯報給禦皇的書信:你又在寫什麽?
張引素:回報禦皇,柳府無事。
——事實上寫著“柳府藏納汙穢妖邪需謹慎”。只不過用草書寫的。柳鷙看得懂幾個字,但看不懂草書。
怎麽說呢,意外的好糊弄。
去北樓裝模做樣教了會兒書,張引素要它手抄子書三十篇。那堆細肢頓時不樂意了,把滿屋的桌子椅子全給掀起來威脅他:你還真把自己當教書先生了?!
張引素坐在師位,閑飲早茶:我也可以報給禦皇,說查到了某條柳府通敵的鐵證。
柳鷙不以為然:你連你上司都敢騙?這可是誣告丞相。
張引素讓它抄《覆巢》篇。柳鷙哪有心思真讀書,細肢卷起五六支筆一起寫。
張引素想,也就是這汙穢好糊弄。若是多與柳丞相見幾次,說不定就已經被看穿了。
張引素出身儒學名門,但自幼被送往楚山,拜入赦威道,儒道皆精。
父親想在他身上孤注一擲,若是能憑借世家身份取得赦威道下一任天師之位,便是貴為國師;若不能,也可憑借赦威道的履歷,仕途飛黃騰達。
如今赦威道的掌門天師之位,已是他師兄的了。見他不可能成為國師,家族就令他下山,出仕朝中。
張引素對朝中現狀看得一清二楚。禦皇年少,丞相根深蒂固,在說不準是長是短的來日,兩者必然你死我活。
假如能用通敵之罪把柳丞相拖下水,禦皇根本不會管證據是真是假。倒不如說,他寄希望於張引素“體察聖意”,將事情直接做絕。
至於體不體察這個聖意,張引素有自己的一套決斷。
舉頭三尺有神明,雷霆高懸,萬惡現行。
-
柳丞相請張先生去飲茶。今日是休沐,不用上課。
張引素替大人泡茶,丞相問起張父的近況,張先生也應答得體。張父因仕途不順,早早告老賦閑。柳丞相說:他必然極其重視你,望你將來身居高位。
柳丞相:他將你送來我家,教我那不成器的兒子讀書,想來也不會真的隻讓你當個教書先生。
張引素雙手端給丞相茶碗,老人接過,對這杯茶很滿意:老夫明白的,你這孩子合我眼緣,好好陪著公子。將來他入朝,也不會忘了你。
他含笑應對,明白柳丞相是在為了柳鷙拉攏人心。正要奉上清口茶,卻見那茶盅裡泛起血色,一顆眼珠子從血裡浮起,衝著他獰笑。
無聊。
柳鷙的惡作劇已嚇不到他。他倒掉那碗血水,重新泡茶。
他步過庭院,那些細肢就跟著他,遊走在薔薇花叢的花影下。柳鷙:你要在我家待多久?
張引素:查完了就走。我又不是你家的人。
柳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不定我爹一歡喜,就把我姐姐許給你了。
張引素:南佛小姐要等上面指婚。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