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鷙還沒弄出什麽動靜。它看張引素匆匆回來,以為這人很支持自己的計劃。
它的信已經被他燒了,信裡說,它想到了讓禦皇對柳烏死心的辦法,準備動手。
張引素的太陽穴都在突突地痛:你還不死心?
柳鷙:我姐只要生點麻煩的病,他肯定就不要她了啊!
張引素:你哪裡瞞得過——
可話說一半,他也愣住了。
女子入宮需要是康健之體,不能有殘疾、惡疾……
柳鷙只要稍微、稍微使點手段,柳烏就能看起來突發惡疾。而禦皇呢?雖然對童年玩伴有執念,但畢竟也是高高在上的禦皇,若她真病重,說不定也就看不上了。
——這個法子,可能行得通。
柳鷙興奮得滿屋子亂跳:等他撒手,你就立刻幫忙去將軍府推一把,讓那個楊戟連夜來提親!
只要能讓一團亂麻的局面稍稍緩解,張引素什麽都願意做——讓李鏞放棄柳烏,也放棄處理掉柳鷙,把精力花在尋找那個內奸上面……
張引素和它對好細節,至少確保柳小姐的性命無恙。對了半天,它算是分清了什麽叫“看起來病”,什麽叫真的重病。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個完美的裝病計劃,查不出病因的重病,看似可怖的發病模樣……三天后,柳烏突然昏倒,渾身都彌漫著青紫的血管。柳丞相為愛女心急如焚,延請名醫。
府裡一片陰雲密布,北樓裡卻欣欣向榮。張引素帶來消息,宮裡來了個禦醫,已經看到柳烏的“慘烈病態”了,此時此刻,李鏞應是得到了回復。
柳鷙:要不要再弄惡心點?比如臉上長點什麽,或者什麽器官掉出來……
張引素:適可而止,別把你真姐夫給嚇跑了。
柳鷙想起楊戟:還有他!應該也試試他!
——楊將軍很爭氣。他第二日帶了將軍府的人來探病,不僅不嫌棄,還和昏迷的柳烏私下說了許久的話。
照這樣下去,再委屈柳烏五六日,應該就能見效了。張引素隨時等著宮裡的消息,等禦皇說一聲“罷了”。
一天過去,沒有消息;兩天過去,沒有消息……
張引素心裡開始不安了。他不覺得自己的主君會是什麽癡情種子,這人能雷厲風行處置掉其他的皇子,甚至亂法處置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舍棄柳烏,似乎毫無難度。
第六天過去了,李鏞還是沒有消息。張引素正和柳鷙在北樓商量,突然,門口傳來家仆的驚呼:來了!來了!
誰來了?張引素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他和柳鷙趕到門口,就看見丞相府外烏泱泱一片,至少八十余人,都是太醫署的裝扮……
——李鏞派了一整個太醫署入駐了柳府,八十八名禦醫,救柳烏一個。
第8章 8
李鏞用完早膳,內侍送來了一封信。
——說是柳府那位女公子好轉了。昨日蘇醒了片刻,得知陛下為了她如此盡心,極為惶恐感動,抱著病體寫了信,希望呈給禦皇,以表感謝。
李鏞把信隨手丟在案邊,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眾人離開殿內。在最後一個人走出去時,他一把抓起那封信拆開看,抱緊了信紙一個人狂喜亂跳。
跳了沒兩下,禦皇突然瞥見門口有人——
張引素剛好來定期匯報,看見主上一副喜極而泣的傻樣,呆若木雞。
李鏞咳了一聲:何事?
張引素:就是……就是有關柳府的太醫們……呃,柳府人太多,臣的行動可能受阻……
張引素:其他沒什麽,臣告退。
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最好是快點撤。張密使飛也似的跑了。
宮內有道家清氣護法,原是為了防止有汙穢接近宮闈,但他進了一趟宮,胸口卻好像被什麽東西死死壓住,喘不過氣。
他進了柳府,拐過無人的回廊,跌跌撞撞向著北樓去;那汙穢之物正盤踞在北樓的書桌下,張引素踉蹌著進去,在桌下找到它,緊接著就撲入無形的黑影之中。
仿佛很寒冷、冷到難以入睡的冬夜,突然裹住一條溫暖、柔軟、厚實的被子。他將自己埋在它之中,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那東西任由自己像條被子似的被他摟住,發出蠱惑的低笑:就這樣被我吃掉怎麽樣?
柳鷙:我可以變成你的樣子,你也可以變成我的樣子,不用應付那些人,我們想做什麽做什麽……
張引素的雙手被它吸入更深處的黑暗中,一圈一圈卷住,裹得更深更緊密。
忽然,一陣刺痛逼退了柳鷙——他扯下了裹著紫雷花錢的陰紙,人與汙穢幾乎同時被那種清冽聖氣所壓製,但終究是柳鷙傷得更重。
張引素問:當年的丞相夫人,也是這樣一步步被侵蝕,最後病死的,對吧?
一堆細肢正想重新將他扯過去,動作卻硬生生停住了。
張引素:我覺得你不想害死她……只是那個時候你不知道怎麽控制。在她之後,你學會怎麽避開柳家其他人。
張引素:你如果……想繼續和人們相安無事住在一起,就要學會控制得更好……
話沒說完,他突然被無數根暴怒的細肢拉扯住,舉到半空;柳鷙的聲音帶著難以遏製的怒火:是你們驚擾了我——
外面在此刻響起了敲門聲。柳府的侍女來了,說南佛小姐又病重昏迷了,丞相很著急,讓公子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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