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將軍老矣,而桃氏各族又有重合萌發之態。年前派了楊戟,帶了兩名老將前去征討,可惜不如人意。
柳烏輕歎:陛下看在兒時的情面上,沒有和楊戟問罪,已是萬幸。
張引素:南佛小姐似乎了解陛下?
柳烏苦笑:我、陛下、楊戟,三人是一同長大的,小的時候,時常在宮中相伴。
張引素和柳鷙同時後仰,長長“哦”了一聲。
柳鷙:姐,那你喜歡禦皇嗎?
柳烏撫摸“弟弟”的鬢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弟弟:張先生教你認了幾個字?讀了幾本書?
柳烏:勞煩先生多關照,來年可不能再說這樣掉腦袋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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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鏞在北宮的複道上聽張引素匯報。
張密使盡忠職守,毫不藏私,明明白白把事情說了。禦皇看著遠方,眼神迷離,好像想從高空跳下去。
李鏞:他們在一起了?
李鏞:沒辦法……所以是真的沒辦法……
張引素不說話,靜立在側。禦皇少年繼位,先後挫敗了攝政王和其他兩名皇兄,要真是心狠手辣,柳烏和楊戟都沒活路。
李鏞行事謹慎嚴密,往往手段曲折。就算對柳烏有意,也礙著許多利害關系,沒有挑明。挑明也難,丞相坐大,如果女兒也入宮,柳家便更不可一世了。
李鏞思索,看向他的雙眼:柳鷙如何?
張引素一怔:讓汙穢入宮不太好吧……
魔怔到這個地步了?弄不到姐姐,弄到弟弟也好?
李鏞知道他誤會了:吾是說,他的命夠長嗎?
張引素:臣以為,柳鷙可能已經被汙穢取代。
李鏞轉開眼神,低頭摩挲手中玉佩:能殺否?
張引素默然。那種凶煞,一旦真動起手,生死難料。
李鏞覺得麻煩,眼神中已有殺意——柳鷙要真是個尋常病秧子就好了,讓張愛卿隨便怎麽弄死;柳家沒後代的話,柳丞相的心思會死掉許多。
他擺了擺手:你先去罷。
李鏞:吾覺得,柳家該收拾收拾。南佛總和那種東西住在一起,叫人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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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之前,禦皇悄悄遞了話,再讓張引素去城外北郊的幽禁所看看從前的攝政王。
攝政王李眠是李鏞的小皇叔,被幽禁到如今,人已不太清醒了。總穿著素衣,怔怔坐在院子的樹下。
張引素沒帶東西去,怕嚇到他;原就文弱柔和的人,如今窮途末路,叫人不忍心多看。明明面龐還是盛年,但披散的長發都灰白了。
記得小時候,父親在元日時帶他去王府拜訪,這人坐於主座,風姿秀美,被滿身繡珠灑金的華服包裹著。
原是斜攬著一具朱弦琵琶的,見有個可愛的孩子來了,就笑著將孩子抱在自己懷裡逗弄。那彈過張引素鼻尖的手指,就像玉雕的那般潔白無暇。
張引素看他寬袖下露出的枯槁手指,心裡是難過的。
問候了幾句、安撫了幾句,原該立刻告辭;可李眠卻抬起頭,柔聲問:他又讓你找什麽內奸嗎?
張引素不能答,只能沉默。
李眠笑了:哪來那麽多內奸。通敵的事,說不定就是他自己辦的,弄個引子。
張引素壓低聲音:殿下,我不管你為何提起這事,也不管你如何知道,但為了性命,不要再提了。
李眠突然伸手拉住他。遠處廊下的衛士雖然沒有喝止,但都朝這裡緩緩聚了過來。
李眠:奉雪,我這樣的性命,給你,你要嗎?
他匆忙告退,不能再留。這人沒有瘋,就因為沒有瘋,所以比瘋了還要痛苦。
張家原與李眠很親好,家中有人成為李眠的陪讀與師父,張引素幼時入楚山、成為關門弟子,也是李眠為之牽的人脈。
如今皆是如履薄冰,張氏一族過得並不安穩,榮辱全系在張引素一人身上。
他走出幽禁所,才覺得外面的風清新了些;袖中有一片碎帛血書,是李眠方才偷偷塞進去的。
“護晉”。
——晉王是李眠的親弟弟,為了李眠被幽禁的事,已發出許多怨懟之言了。
張引素回到柳府是深夜。他獨坐廊下,對著月色看血書,看了很久。最後還是點起燈火,打算將它燒了。
可碎帛還未觸及火焰,一條細肢就從旁邊竄來,嗖得將它搶了。張引素大驚:把它放下!
柳鷙得意忘形:你也跟人幽會?在哪在哪?!
張引素掛心李眠的血書,這東西不能流傳出去:還我!
柳鷙:我就不——
突然一陣夜風起,將它吹離了細肢,不知飄落到哪個地方去了。
第6章 6
聽說張先生被公子惹怒了,抽了柳公子一頓。
雖然先生抽弟子也是常事,但手腕粗的竹板打小腿,硬是打斷了三根……把相府的人都嚇得不輕。他們能看見的“柳鷙”又只是柳鷙的障眼法,它故意把它弄得淒淒慘慘,趴在榻上,好像命不久矣。
丞相一整天都在朝內。柳烏不敢驚動父親,隻讓人偷偷去請將軍府的人來。楊戟府上的醫師對打傷有經驗,丞相府的醫師已不知該怎麽辦好了。
柳鷙一刻不放過他:哈哈哈敢打東家的兒子!你要被轟出去了!
他哪還有心情跟它糾纏,倒恨不得真的被柳家徹底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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