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引素:阿泛?
阿泛慢慢下車,他腿腳似有些不便;緊隨著阿泛,又有人從車內探出身子,卻是個華服披發的年輕道者,眼睛笑眯眯地打量張引素,然後落在他無風自動的袖子上。
道者身手利落跳下車,小心扶住了阿泛。他朝張引素嘖嘖兩聲:怎麽?見了師兄,都不問聲好?有新歡啦?
——阿泛是從前攝政王李眠送給張引素的陪讀。李眠失勢,張父立刻將家裡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都丟了出去,包括阿泛。
張引素不忍心,想偷偷托人照顧他。但時勢炎涼,無人敢沾染和李眠有關的事物。
找到最後,只找到一個膽大包天、百無禁忌的家夥……
也就是自己在赦威道的師兄,春衣。
第9章 9
春衣道人如今已是國師,受禦皇之命,來“幫幫師弟”。
從剛一見面,柳鷙就被這道人嚇得炸了毛,和海膽一樣窩在張引素身後。春衣笑得如春風一般:你就是那個纏著我師弟的小東西吧?
春衣:我是奉雪的師兄,你不必怕我的,我見過很多和你一樣的東西。
柳鷙:真、真的嗎?
它小心翼翼挪過去,靠近了春衣,黑影裡甚至出現了一雙亮閃閃的小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張引素心裡咯噔一下,正要阻攔;卻聽一聲森然嘶吼,汙穢的黑影瞬間衝天而起,瞬間從一小團變成了遮天巨獸,殺向春衣;那個親切和藹的道人也幾乎同時翻臉,從袖中飛出二十四信天罡印,出手便帶著將它打到神形俱滅的氣勢——
柳府門口爆出悍然巨響,清濁之氣相撞的瞬間,上方的天相都為之撼動,下起了一陣短促陣雨。
方圓的人家都被吵醒了,全趕出來看。只見府門倒塌半邊,地上出現一個寬約數十尺的凹坑,唯有兩處地方平安無事——
一處是阿泛待在的馬車邊,被微涼而清澈的清風所環繞,阻絕了所有的汙濁;另一處則是張引素在的地方,他被一片巨大的影子所遮蔽,雖然身周的地面土崩瓦解,但腳下所站之處完好無損。
柳府的人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春衣甩乾淨手上的血,含笑看著他們。
春衣:國師駕臨,都不知道迎接的嗎?把房間收拾乾淨,立刻,馬上。
春衣:還什麽大戶人家呢,待客之禮都不知道,寒酸。
——和張引素不同,春衣是被門派收養的孤兒,沒有任何家世背景。
據說曾為此受了不少的欺凌,也因此,這個人對世上所有的朱門大戶,都看不太順眼。
張引素吃過這人許多的虧。剛離開家、來到楚山赦威道的時候,看師兄眉目春風含笑,以為是個溫厚和善的好人。
等真的被折騰到死去活來,才知道這是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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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衣國師入住柳府,奉命為柳烏驅邪。
柳丞相自然是無比榮幸,覺得找到了救星。而且春衣一來,柳鷙頓時被壓製了幾分,相應的,柳烏也“好轉”了幾分。
盡管如此,春衣也吃不準柳鷙的底細。這汙穢的強悍遠超想象,若想強行袚除,怕是要付出慘烈代價。
但他也覺察,汙穢只能在柳府內活動。所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府外給阿泛安排了住處,再把張引素叫出去說話。
白日裡的潮陽樓,原該賓客滿座。因為國師駕臨,整座酒樓都被事先清場,不許閑雜人等煩擾。
隨行的侍從將酒樓的菜牌呈給主人,春衣擺擺手,讓阿泛接過它:阿泛,點你愛吃的。
阿泛點了些清爽的點心,一半是張引素愛吃的,一半是春衣愛吃的。
春衣看在眼裡,沒拆穿。他閑飲了一杯茶,語氣淡淡帶笑:師弟,作死也不是這麽個作法。
張引素:陛下說什麽,我就做什麽,問心無愧。
春衣:他是要你問心無愧?他是要自己問心無愧。柳丞相那麽高的位置,查什麽查不出,怎麽拖到現在?
春衣:快刀才能斬亂麻,刀不夠快,被麻纏住了,要麽丟下刀,要麽一把火,把刀和麻一起燒了。
張引素:有些事我不會做。
春衣:那你就去做些會做的事好了。看一下這個。
他推過來一支卷軸,張引素打開看了,裡面是邊關駐地私吞軍餉之事。
——晉王李寒的手下將領涉嫌私吞軍餉,陛下示意春衣徹查。
卷宗裡已查到不少端倪,只差收網。李鏞又下了旨,讓春衣開始處理柳府這團亂糟糟的事,把張引素調走,去給私吞案做收尾。
走之前,他還要協助春衣,去解決那個汙穢。
李鏞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對張引素已經不耐煩了,甚至開始懷疑,張引素到底是不是忠心於主上。
而春衣帶來的第二封密信,幾乎給了他致命一擊。
有人彈劾張父結黨營私,與李眠仍有私交。此事可輕可重,全看張引素此次如何表現了。
若是再有一絲一毫讓陛下起疑心的地方,那比柳家更先被連根拔起的,就是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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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阿泛和他打聽李眠的近況。
上次的血書事件後,李眠就被送入宮內,囚禁於冷宮,宮門封鎖,不許任何人探望。
晉王脾氣暴躁,竟然直接上了書信來指責李鏞“以亂為法”。陛下覺得,那晉王一定是“正法之人”呀,於是讓春衣派人去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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