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眠笑了:那他就會可憐萬分地流落街頭,然後“恰好”流落到春衣面前。你的善心,只是更容易地促成了這件事。
李眠:奉雪,要完成一個目的,不一定要布多麽深遠的局。走一步看一步,有時反而更有效。這個局並不是為了柳鷙布下的,柳鷙是個徹頭徹尾的意外。但當我得知它的存在時,我就決定改變局面,先將目標定為它。
他命令阿泛把柳鷙帶來,並且,希望能創造一些談話的時間,讓自己和柳鷙好好談談。
於是阿泛尋找赦威道的觸器,將柳鷙帶出柳府,再在宮裡提前準備好病死宮人的屍首,用來盡可能長久地保存柳鷙。
但他們都沒想到柳鷙能那麽快的適應肉身,以至於自行逃了出去。
張引素:……但我不能理解,你想和它談什麽?我都不想跟它說話。
柳鷙尖叫:張引素你完了!!!你個王八蛋!!!
柳鷙:他跟我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什麽條件什麽好處,翻來覆去的講!
張引素:你想收買它?——柳鷙,他是不是想讓你幫它逃出去?
柳鷙搖頭:沒有。
柳鷙:他就是想說服我,讓我聽命令辦事。
這個答案太荒唐了。張引素忍不住笑出聲:它能幹什麽正經事……
然而,一直含笑的李眠,此刻卻收起了笑意。
李眠:它能做很多事,奉雪。只是你不想讓它做。
李眠:它能殺人於無形,能抵擋千軍萬馬,能探聽最隱秘的機密。你讓它做,它就能做的比誰都好。
柳鷙:真的嗎?張引素,他在誇我!
張引素忍不住厲聲喝止:他沒有!——你不許做這種事!
他死死瞪著李眠,想不到這人竟想利用柳鷙做這些事。
李眠:別這樣想我,我不是為了用它滿足一己之利。
李眠:從我第一次聽阿泛說起它的時候,就忍不住想,這樣的力量,為何沒有人利用?
李眠:這樣的力量,若能為鏞兒所用……該有多好。
他歎了一口氣,看向對面的柳鷙和張引素,恢復了那種文雅笑意。
李眠:但是,看起來失敗了。它不願意聽我的,我也開不出能買通它的條件。不過,無所謂,我說過,這個局的目的,其實並非柳鷙。
張引素:……那是誰?國師春衣嗎?
李眠看著他,只是看著,那眼神讓人熟悉,仿佛很多年前王府初見,他和藹地看著這個孩子,把孩子抱在自己膝頭。
李眠:——是你啊。奉雪。
李眠:晉王李寒也願意協助我完成這個局。他和阿泛安排了一場負傷,為的就是讓你聲名狼藉。
李眠:你該逃了。你犯的是死罪,不能躲,只能逃,逃去關外。最後走投無路,投靠桃氏部族。
李眠:鏞兒總想從朝中去查那個桃氏內鬼,然而一無所謂。查內鬼這種事,如果從己方這邊找不到端倪,那就應該……
他拿起瓷杯,笑意漸濃。
李眠:把一個人“送”去敵方那邊,從那邊反過來查。給你數三下的時間找逃脫路線,數到三,我就要喊侍衛了。
第16章 16
兩側高大的宮牆,從未像今天這樣難以逾越過。
追兵的火光從四面八方逼近。他逃亡時經過了南宮,與春衣隔著流水望見彼此。
春衣看他的眼神裡沒有詫異。張引素明白了,春衣知曉一切。
足夠油滑、世故、不擇手段,出身足夠卑微,對權力的追求足夠熾熱……
這樣的人,才能知曉一切。
隔著宮中的流水,張引素停下腳步,朝師兄說了最後的話。
張引素:師兄,此次我若能立功歸來,就會向你要一樣東西。
春衣挑眉:阿泛?
張引素:——赦威道掌門國師之位。
從來針鋒相對的師兄弟最後對視一眼,張引素揪著還在做鬼臉的柳鷙,繼續向前跑。
春衣笑了一聲,走過長橋,看遠處的追逐漸漸過去。他第一次見到師弟這樣狼狽,看著很可笑可憐,被人算計,被多方視為棋子,走投無路……
但是,也很有趣。
今天的張引素,第一次讓他覺得有趣了起來,像個真實的活人,而不是一堆頭銜下的傀儡。
阿泛也回來了。照舊,什麽都沒提,安安靜靜站到他身後。
春衣很早就知道他背後的人——李眠。如果說李鏞是個張牙舞爪的小老虎,李眠就是盤踞在黑暗中的巨蛇。
小老虎以為百獸是被自己嚇退的,完全看不見陰影下的怪物。
李眠收養了很多類似阿泛的孩子,都養成差不多的模樣,秀雅,溫婉,有適當的才學,會些風花雪月的琴棋書畫……
把這些孩子作為禮物送給自己在意的勢力,讓這些小麻雀叼回情報。
小麻雀很容易會被撕扯乾淨,可是無所謂。
麻雀到處都是。
春衣笑道:剛才嚇死我了。
阿泛:先生擔心公子嗎?
春衣:不擔心他。我擔心他會說,回來之後,就把你要回去。
阿泛笑得難辨真假:先生不必自己嚇自己。
春衣:我經常自己嚇自己。我上一次差點嚇死自己,還是在師尊宣布掌門傳承人的前夜。
嚇得一夜沒睡,輾轉反側,裹著厚厚的被子保護自己,可還是害怕得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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