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後,國師舉薦楊關擔任主將。禦皇同意,由楊關帶兵,春衣監軍,前往長蛇谷關支援晉王李寒。
那個時候,李寒已經回到邊營,接受了楊戟的自薦。他和李鏞不對付,壓根不管柳烏身份緊要,直接做主替兩人辦了禮,還正大光明在邊城安置了新房住處。
楊關到了,也聽說弟弟在這。兄弟倆重新見面,有許多想說的話,可偏偏只是對坐著,靜默了許久,全在各自心裡嘀咕完了。
還好柳烏來打圓場:兄長,喝杯茶。
楊關:謝謝弟妹。對了,張引素和柳鷙的事,你們也聽說了?
眾人都替兩人在擔心——張公子和柳公子一起逃出了關,入了大漠的西域諸城。那都是桃氏的地盤,最近有線報,說桃氏準備再度進攻。一旦打起來,大漠就成了戰場,兩人流落在外,處境會十分凶險。
他們都長長歎息。尤其是柳烏,眼眶微紅,轉頭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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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引素把柳鷙綁在馬背上,策馬飛奔出了城門,離開了這次落腳的西域小城。
城門口烏壓壓的人,全都雙目赤紅,神色癲狂地追逐他們,嘰裡咕嚕喊著異域語言。這群人都是被柳鷙身上汙穢的氣息侵染了神智,只知道追逐汙穢的氣息,近乎瘋魔。
——柳鷙的身體崩散越來愈嚴重,汙穢的氣息散發也越來越濃鬱。沿途城鎮的人們根本沒有道法修為,幾天就能被弄瘋一座城。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沿途的百姓處境太凶險了!
張引素在馬背上劃破手心,用自己的血,在柳鷙的背上畫臨時的血咒符壓製汙穢氣息。那玩意兒還不以為然:這不是挺好玩的!我們所向披靡!
第20章 20
桃氏的營地,已經能從關口眺望到了。
楊關和楊戟與李寒議事完,從點將台下來。桃氏大軍在逼近長蛇谷,上次進犯留下的戰痕尚未消失,城牆上仍能見到千瘡百孔的傷。
風獵獵的吹拂台階。楊關的眼睛有些被沙子迷住了,找小兵打了些清水洗眼睛;弟弟楊戟就還好,他的長相很特別,好像從小就不容易被迷眼睛。
楊關叫住弟弟:我好久沒仔細看你的臉了。
楊關眯著眼睛,打量他半天:是有點像。你小時候別人這樣說,我還沒覺得……
——邊關的異族多,時常能看見桃氏的商人往來。楊戟的長相很深濃,像是刀刻的一般。
楊關不知道那名婢女的長相。楊裕的側室不多,都住在女眷的院子,幾乎不外出。他聽說父親很喜歡楊戟的生母,但這種寵愛,好像也隻持續了短短的幾個月。
再想想母親的反應……真的是個異族女子也說不定。
楊關勉強自己不去想家裡的那個爛攤子。說實在的,他爹娘在某些事情上真的一言難盡;但從禮法上,孩子對父母指手畫腳又不太合適……
於是就養成了嘴上“好的是的”,心裡狂風暴雨。
楊關攬過弟弟:幾天后出戰,我打頭陣,你側翼掩護,記住了?
楊戟點頭:你要衝在晉王前面?
楊關笑笑:哥得幫你。等掙到戰功,我就能和禦皇談談條件了——你和柳南佛難道真打算一輩子不回去,在這啃沙子?
他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背,走向了自己的戰馬。楊戟在後面,喊了他一聲,但楊關沒停下,不想聽什麽婆媽話。
他翻身上馬,忽然,楊戟上前抓住了他的韁繩。
楊戟:大哥,此次出戰,還是由我衝鋒吧。
楊戟:我已決定在此建功立業。父母年邁,你理應回到家中,侍奉二老。
話剛說完,楊關的手指就重重戳在他眉心,把他戳得晃了晃。
楊關:瞧你那點出息。
楊關:大哥在呢,輪不到你發愁。
出陣那日,楊關換上了一套半舊戰甲。那是楊裕過去的戰袍,對於楊氏而言,這套戰袍背負的赫赫戰功,是一族榮光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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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蛇谷關的城鎮,春衣坐在窗邊,端詳著一隻死鴿子。鳥血的味道,被茶香剔透成森冷的氣息。
這是阿泛剛射落的信鴿,乃是信鴿中最上品的雲飛俠。
它在關內和關外來回傳遞密信,顯然替桃氏和那位內奸在傳信。這種信鴿能縱橫南北,絕飛峨嵋,往往用於長途傳信。
春衣看它腳上綁的信紙,覺得很有意思。信上寫的是一首詩,詠的是江南風景。沒人會用信鴿傳這東西,這首詩應該只是個暗號,要找到對應的解文書,才能弄懂它到底在說什麽。
阿泛:它一直往來長蛇谷和大漠,今日卻失手了。
春衣:不是它失手了,而是它並不常往來這兩處,盤旋太久,被你看出來異常。
阿泛思索,明白他所說何意——雲飛俠的飛力很強,若是隻用於長蛇谷和關外的傳信,實在是大材小用。
它傳遞密信的對象,從前應該住在更遠的地方,只是近日才來到這附近,以至於它反而在長蛇谷的上空失了方向,被阿泛發現了。
春衣檢查它的翅膀,翅膀是潮濕的,鴿子很少在雨天長飛,潮濕的原因可能是飛行路線上越過高山,帶著雲霧的山風染濕了羽毛。
附近有這種高度的山就是長蛇峰,越過長蛇峰,直接就是皇城的方向。
他陷入了某種不解——如果內奸是朝中某位大人物,譬如柳相,依照這種老狐狸的老謀深算,不可能直接讓信鴿越過長蛇峰,飛去皇城的方向,而是會派個心腹,帶著密信和信鴿靠近邊關,在邊關某座小鎮和桃氏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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