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鴻風問道,“想到什麽了?”
燕寧神色變了變,壓低了聲音,“屋子裡頭太黑了,我什麽都看不清,剛進門便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再然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傷到你了嗎?在哪裡?”他焦慮地詢問,要去掀秦鴻風的衣服。
“沒有。”秦鴻風被他逗笑了,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抓住他亂動的手,“你還傷不了我。”
燕寧被他拉著手,就老實下來,他看秦鴻風言笑如常,知道自己的確沒傷著他,才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擔心起來,“在謝府的是什麽鬼怪?頤越一個人在府內,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我們還是回去看一下吧。”
秦鴻風面色不改,淡然地回,“不會的,他是最安全的,自有人會護著他。”
燕寧一怔,“是來買畫的那個人嗎?”
“你認出了?”
燕寧說,“很難不記得啊,他從前就是懸在王位上頭的一把鍘刀,隨時隨地都可能落下來。只是沒想到他居然也沒有死,還回到了這兒。可他如果沒有死,謝琦湘當初向我獻的人頭又是誰的呢?”
“你怎麽知道他沒死?”
燕寧有些惶惑。
秦鴻風笑笑,“別管他們了,你只要知道燕昭洺不會傷他就行了。”
燕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其實不止這些,我還顧慮別的事,總覺得很多地方沒想明白,想再回去看看。”
秦鴻風挑了挑眉,“哦?哪些事情?”
“比如殷嬈說的那些話,她那晚用了這麽嚴重的詞,依我對她的了解,她絕沒有這麽恨我。而且,她那時候好像不在看我。”燕寧皺了皺眉,“在謝府的時候也一樣,我的確是失足才落水的,她如果真的要殺我,有更多一擊斃命的方法,為什麽要這樣麻煩?以及酒樓裡碰到的母子,那女子在一個勁地讓我走,城裡有什麽讓她畏懼的東西?所有這些碰到的人,她們似乎都想要告訴我些什麽,只是畏於什麽,沒有說出口。”
秦鴻風身形僵硬了一下,面色似乎有些不悅,“不要再管那座城裡的事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既然已無可挽回,困於往事沒有好處。”
燕寧聽他說得毫無回圜余地,也沒有勉強。說來也奇怪,他記憶中樁樁件件的確鮮活如親身所歷,每一個細節都一清二楚,卻總像隔著一層蒙昧的紗,像在聽一場動情的戲,他忍不住婆娑落淚,卻還像是旁觀他人的故事,只是被牽動了情緒。
唯有身邊這個人,他不由抓緊了秦鴻風,是切切實實陪在身邊的,能讓他感到真實。
第35章 道士
到了午時,日頭最毒的時候,馬車停在一處茶亭。破舊的旌旗褪了色,無精打采地垂在欄杆上頭,下頭拴著幾頭瘦骨嶙峋的老驢,大都套著板車,有氣無力地嚼著草料。
幾張木桌,幾把長凳,過路的行人在此歇息一下,喝上一大碗油麥茶,吹吹風歇歇腳,解一解行路的疲乏。
又聽到山道上傳來當當的敲響,探眼看去,原來是個算命賣卦的道士,穿著身破巾舊衫,背上斜背著一把銅錢劍,手裡拿著竹板鐵片,一路走一路喊,“卜卦堪輿,消災除邪!”
這裡怎麽會有生意?鄰桌的人像看笑話般瞧著這道士一路走過去。
許是看見了他們打量的眼神,道士反而朝他們走過來了,一邊走一邊笑說,“怎麽樣幾位老哥,要不要算上一卦?行路討個彩頭?”
人們紛紛搖頭,吃飯都困難了誰還湊這個熱鬧?
幾桌都碰了個軟釘子,道士也不泄氣,一轉頭看到燕寧他們一桌,足上踏的一雙草鞋立時一轉,兩三步湊上來,張口便道,“這位小哥,面上好重的黑氣啊,今日內定是見了不乾淨的東西。”
燕寧一詫。
那道士捋了捋腮邊兩根零落的長須,“讓老道為你算上一卦,卜卜凶吉,若是不準,分文不取。”
也沒等燕寧回聲,他已經毫不避諱地抽出凳子一同坐下了。
那道士坐定後就從褂袖中摸出三枚銅錢,拋擲三次,排在桌上,是為一卦。
凝心端詳了會兒,道士瞬時變了臉色,燕寧反而好奇了,“不知道長算出了什麽?”
道士站起身,拱手作揖,“罪過罪過,施主年紀輕輕,真是太可惜了。”
“道長連我要算什麽也不用問嗎?”
道士歎了聲道,“騰蛇克世,陰邪之煞。癡怨無底,禍福難明,眼前所見未為真。無論你要算什麽,都是凶險難辨啊,我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燕寧笑了,“我還以為怎麽了呢,不就算個卦嗎,哪需要這麽當真。”
“老道行走數十年,可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凶險的卦象。”說著,那道士突然反手握住燕寧的手腕,貼到面前,語氣懇切,“小兄弟,我觀你命途,福薄緣淺,事事多舛,無緣享榮華富貴,倒不如棄俗修道,落得清靜,方能保住性命。”
“什麽?”燕寧聽得糊裡糊塗。
“相逢就是有緣,我恰好死了個徒弟,依貧道言,要想活命,你不如跟我走吧。”道士說著扯了燕寧想拉他走。
“你這道士,怎麽這麽無賴?”燕寧先是詫異,後是怒目,甩脫他的手,“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做你的徒弟了?”
“要不是看你根骨不錯,我才不稀得救你,還不快隨我走!”
道士瞪著兩眼,又要上前硬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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