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鴻風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又從屋裡拿出了紗布和藥酒。
秦鴻風握住男子的手腕,將傷口清洗乾淨,消了毒,又用紗布打了個小蝴蝶結。
男子彎了彎手指,對秦鴻風的惡趣味無話可說。
少安在秦鴻風帶回的那堆東西中挑挑揀揀,“師傅,你怎麽突然下山,還買了那麽多吃的用的?”
秦鴻風止住他,“別弄亂了,難得有客人來,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就隨意買了點。”
語畢,又轉頭看著男子,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昨日說遇了山匪,那是要往何處去?”
面上一副滴出水似的溫情蜜意。少安被這語氣酥得險些軟了骨頭,戳了戳身旁的少白,壓低了聲音,“我覺得師傅是撞了邪了,不然就是撞上了桃花劫,第一次見他笑成這樣,好像下秒就要將人拆吃入腹。”
少白嘴角抽了抽,也是一副不忍直視地別過臉去,“非禮勿視,你還不隨我進去。”
正此時,卻聽聞那男子一字一字地緩緩開口,言如吐玉:“在下燕寧。”
二人都頓住了。
屋內一時寂靜,落針可聞。
少安少白轉回身來,便見秦鴻風面色古怪。
好一會兒,秦鴻風才說:“你說你叫燕寧,可有什麽依據?”
“這種事還要依據?”燕寧皺眉看他。
秦鴻風端坐著,眼睛深的叫人看不透,隨後說:“郗國故主也叫燕寧,燕姓乃王姓,尋常百姓不敢稱此。”
“十余年前郗國遭北部狄國鐵蹄橫踏,江山易主,郗王以身殉國,我等皆是郗國舊臣,是故有此一問。”
燕寧稍緩了面色,搖了搖頭:“實不相瞞,我已經不記得了。”他從衣袖裡掏出一塊玉佩,“我途經此地,路遇山賊,滾下山崖。醒來時,前塵往事忘了大半,整個人渾渾噩噩,只剩下了貼衣藏著的這塊玉佩。”
那玉佩通體寒碧,上面赫然刻著燕寧二字,反面還有郗國佑獸的圖騰。
秦鴻風怎麽會認不出來此物?此物是郗國王室子弟才有的信物,自出身便佩戴在身上,死後也一同下葬。所選用的玉石材質特殊,皆為貢品。
他伸出手來想取,燕寧卻已收回袖中。
秦鴻風的手一下凝滯在半空,許久才放下。
少安聽這二人對話,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杵了杵少白腰窩,壓低了聲音附到他耳邊:“我沒見過那郗王,你不是曾跟師傅去過王宮嗎?長得可是一樣?”
少白吃痛縮了縮身子,沒好氣地回:“我只是去送藥的,還沒進到內殿就被師傅趕走了,連發絲都沒瞧見。”
少安倒有些興奮:“你聽那話裡意思,十有八九是真的,今個兒真是大開眼界了,死人也有復活的一天。”
少白不像少安莽撞,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他細細看了燕寧模樣:“郗王死了都有十余年了,可你看這人面相不過二十來歲,一點老相都沒有。再者說,如果這人是真的,那師傅這些年來守著的屍體是誰?師傅花的心思和功夫不是白費了嗎?”
少安一怔,想到了十數年來隨秦鴻風輾轉各地吃的苦楚,勞累些倒也罷了,只可惜了師傅一身修為負了大半。
“那你覺得這人是什麽來路?”
少白眼神黯了黯:“能是什麽來路?還不是衝著那個來的,若不是這些不要命的畜生窮凶極惡地追上來,我們能避到這種荒山野嶺來麽?”
少安恍然大悟,氣惱地罵了一聲。
少白又道:“他周身沒有妖氣,清清白白,連師傅都看不穿來路,只怕不好相與。”
少安磨了磨後槽牙:“怕他做什麽,只等他露了狐狸尾巴,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秦鴻風垂下手,掩在衣袖中:“你既然都忘記了,可想過下了山後往何處去?”
燕寧搖了搖頭。
秦鴻風自然地留他,“若是想不到去何處,不如先在這住段時間,我略通醫術還可以幫你調養,說不定能治好這失憶症。”頓了頓,又溫文笑說:“我也好奇,你為何會有這郗國舊主的東西。”
他說的雲淡風輕,但其下意思已不言自明。顯然他並不承認燕寧的身份。
燕寧心裡一沉,卻也沒再多言。
第3章 狐非歡
少白去廚房端了早飯出來,米粥、醬菜,兩碟軟糯的米糕。又將秦鴻風買回來的東西歸置好,挑了裡頭的吃食擺上桌,以蜜餞果脯類的甜嘴兒居多,還有八珍齋的幾種點心,都冒著熱氣。擺在碟裡,水晶蝦餃外皮輕彈可破,玲瓏剔透,脆皮的叉燒酥香氣四溢,看得少安不住地往下咽口水,又忍不住抱怨:“師傅好偏心啊,從來不曾帶這些回來給我們吃。”
“讓你修身養心都修到狗肚子裡去了,改不了饞嘴的毛病。”少白打了打他伸出去的筷子。
秦鴻風笑笑,夾了個蝦餃到少安碗裡,轉頭又見燕寧空坐著,碗裡乾乾淨淨的,以為他拘束,不好意思,便起身給他舀了碗米粥,擺到他面前,可燕寧還是只是看著,遲遲不上手。
秦鴻風問道:“東西不合胃口?”
燕寧搖了搖頭。
少安嘴撐得滿滿的,還有余心嘲諷兩句,一張嘴便碎屑四濺:“清粥小菜自然是不能和宮廷禦饌相比的了,只怕是看不上。”
燕寧解釋:“小兄弟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沒什麽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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