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山大陣啟,師門的債,淙舟來償。償還此債,他再不是崳山三君,鳴滄君就此叛出師門,隕落於封山陣前。
第61章 鎖魂
白光消散了,手中的玉佩砸在了地上,熒光退散,玉佩變得黯然無光。松苓茫然抬手,碰了碰眼前的虛空,再沒有任何阻攔,風吹了進來,帶著些泥土香。
好累,全身酸疼不已,松苓拾起玉佩緊握在手,他撐著一口氣,向著來路跑去。
金芒之下,松苓看見亂遭的塗山,他怔愣良久,才緩緩走上前,抬手覆上那處金光。他倏然笑了出來,半月前他也差點見著這封山陣,在鬱州城外的山上。
松苓看著那金芒直通雲霄,他又笑了笑這麽大一座山,封起來很難吧,也怪不得要找長離幫忙。想到長離,他環顧四周,方才分開時長離還在此處,這會兒不過片刻功夫,人卻不知跑到哪去了,地上落了些許青羽,晚風一來,推著青羽往山下去。
松苓仰頭看了看天,濃雲帶著悶雷散去,星子重新覆蓋夜穹,白練傾泄,落了漫山寒霜。
他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玉佩,月色下的玉佩依舊無光,松苓的話猛地回響,如同一道驚雷炸醒了松苓茫然的魂。
“只要我活著,這玉佩便會護你周全。”
那現在呢?
護身的屏障消失了,就連玉佩都暗了下來,那淙舟呢?還…
松苓不敢往下想。
他沿著封山陣的邊沿,一寸一寸的尋過去,尾根的傷口本就才愈合不久,他跑的越來越急,那隻結了薄薄一層血痂的傷口被生生扯裂,紅衣藏著殷紅,隻留下身後一片黏膩。
松苓繞著封山陣跑了小半圈,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泡在血中的人,明明周遭漆黑一片,可他就是覺得那一身的血分外灼人。淙舟身上紅一片白一片,紅的多,白的少,這若是落在別人身上,他少不了要同淙舟調侃說那人像不像一塊五花肉,可這染血的人不是別人,染的也不是別人的血。
空蕩蕩的山腳只剩下枯草,那些人都不知去了哪裡,身邊連個可以扶的東西都沒有,松苓腿軟,他不敢上前,輕聲喚著淙舟,期待著有人能應他一聲,來證明面前的這個血人只是一個他能調侃的五花肉。
奈何明月空白,無人應。
“哥哥…”今日哭了太多,松苓已經哭不出來了,他看著眼前的人,突然覺得好陌生,這人不說話也不動,甚至連呼吸都感覺不到,這哪裡是他的淙舟。
松苓雙目無焦,就這麽呆愣的坐在淙舟身邊。半晌,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松苓沒有回頭,他滿心滿眼的只有淙舟,他才不管來人是誰。
“松苓。”可那人出聲喚他。
松苓聞聲回頭,茫然的雙目霎時聚攏了光,竹韻的一身黑衣沒入暗夜,可他懷中抱著的人卻被漆黑襯了出來。長離雙眸緊閉,脖頸歪在竹韻肩頭,垂落的一隻手淌著血,血色凝在指尖,襯得人慘白。
方才淙舟封山,長離並未來得及躲開,封山的符篆恰巧燃在他腳邊,他被那亂湧的黑霧卷了進去,鈴音撕扯,一道金芒自左肩穿過,一陣灼痛將他燙醒,他咬牙忍痛,一指探進那被金芒灼出的血洞,血從左肩湧了出來,將青袍染紅,整條手臂疼的發麻。長離悶哼一聲,在虛空中畫出一道血符,這噬魂陣進得容易,要出去卻難,他近乎是搭上了畢生的修為,才將這法陣扯出一道裂縫。
神魂震蕩,腦中一片嗡響,天地似是倒轉了一般,長離腳下綿軟,像是踩在雲端,他昏昏沉沉,就要一頭栽下去,卻猛地被人攙住,他奮力抬了抬頭,還未看清來人是誰,便雙膝一軟,陷入無盡黑暗。
“長離怎麽了?”松苓蹙了蹙眉。
竹韻揚了揚下巴:“差點被封進去。”
松苓下意識回首去看,腦袋轉了一半,被他硬生生的掰了回來,身後的金芒太亮,灼得他眼疼。
塗山何曾如此安靜過,只要他和竹韻不說話,周圍便只能聽見風聲,北風猖獗,刮在人臉上好似帶著刀刃,松苓在這冷風中冷靜下來,他終於有了些許勇氣,抬手輕輕碰了碰淙舟的臉。
人還是溫熱的,松苓暗暗松了口氣。
“我要帶他走。”竹韻突然道。
松苓指尖一頓,抬起頭來,他以為竹韻說的是要帶長離走,遂點了點頭。
他好累,他管不了那麽多,他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守著淙舟,就像這半個月淙舟守著他一樣,至於長離去哪,或是被誰帶走,他實在是懶得理會。
長離又不是小孩子,問他作甚?
松苓又垂下了頭,隻當竹韻不存在,他握著淙舟的手,壓榨著幾近乾涸的氣海,可淙舟就像個千瘡百孔的篩子,他送多少,淙舟便漏多少。
他不禁蹙額,正要往深處探去,卻聽得竹韻上前兩步,松苓心下一頓,警惕抬頭。
竹韻被這目光逼停,他歎了口氣,將懷裡的人輕輕向上托了托,他道:“我是說,我要帶師兄走。”
松苓想也不想,冷聲拒絕:“你敢。”
“為何不敢,”竹韻嗤笑,他笑的很輕,像是怕吵著懷中人,“師兄乃我崳山中人,我帶他回去天經地義,況且你現在連你自己都照顧不好,不如跟我一同…”
“你休想。”松苓聞言險些將後槽牙咬碎,這人想的倒是好,竟讓他去仇人家,般若岩傷他崳山千萬生靈,除了尋仇,他是死也不會再踏上崳山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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