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城門出去倒是不用繞遠,城牆的影子偏了偏,門外一山的紅葉與城內的市井氣息格格不入,山林間倒是要比城中涼快許多。
松苓跳出淙舟的懷,叼了件衣裳化作人形,眉宇間的煩悶與愁緒依舊化不開,悉數從那雙眸子裡流了出來,他牽著淙舟的手,像是握住了一份心安。
往墨脫去還有段路要走。
“師兄可還記得百年前塗山封山結界?”竹韻倏然問道。
淙舟想了片刻,他只有在夢中殘缺的片段,每每出了夢境,還會忘掉些許,遂說道:“有些印象,但記不太清。”
“塗山那次,與那跛子張所說的極為相似,”松苓淡淡開口,可淙舟卻聽出了些許顫聲,“塗山千百生靈,也是死在那濃鬱的黑煙中。”
說著他看向竹韻,冷聲道:“那可是你那位好師尊布下的陣法,他不知用什麽法子哄著長離助他啟陣,長離不通陣法,我也不願多怪罪他,”他收回目光,看向被自己踩塌的草,“你既然想到了塗山,可是對你那好師尊也生…”
“不對,”竹韻打斷他,“那日的黑霧是你塗山的長老墮魔所致,師尊開啟結界不過是為了其余的生靈,當時若是不封山,任憑長老墮魔,那死的絕不只是塗山一山。”
松苓聽了此話,僅剩的耐心也被消磨乾淨,他甩開淙舟,一個箭步衝到竹韻面前,一把揪起人前襟,白尾鷲驚的翅膀直撲,羽毛劃過松苓面龐,只聽他惡狠狠道:“爺爺為何會墮魔,你應當比我清楚。”
竹韻迎著對視過去,眸光鎮定,他提起塗山並不是對般若岩的懷疑,而是想起了往事,當年塗山長老被逼至墮魔,召來黑霧濃煙,風雲電閃,此次又見往日情形,雖有零星的差異卻也太像了些,他懷疑這墨脫城中,是否有大魔降世。
這二人見面必定爭執不休,一方有一方的道理,淙舟聽著,雖不記得細節,卻也琢磨出些許。他拉回松苓,又將受驚嚇的白尾鷲捉回來,一手攥著人手腕,一手抓著白尾鷲的翅膀,按下這一片雞飛狗跳。
“方才走的太急,忘了多問一句,”淙舟道,“墨脫疫病頗重,為何不見朝派人來?”
竹韻不答,松苓也不出聲,此處存疑,他二人也沒有頭緒。
金風終會吹進城中,既安過了燥熱的晌午,終於等來了一絲涼爽的秋。
松苓著實嚇著了人,那家客棧的店小二越想越害怕,趁著午後客棧不忙時,他頂著日頭,往衙門裡狂奔。
他玩了命的擊鼓,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衙役打著哈欠開了門,小二聽見門響,轉身就往衙役身上撲過去,奈何腳下不穩,左腳絆右腳,一下跪在了衙役面前,鼓槌飛去了對面的牆根,砰聲一撞又滾了回來。
“大人!”周圍目光他都顧不上,直拽著衙役的袍角,“九尾狐…九尾狐降世了大人!大人救命!”
衙門口聚滿了人,聽到小二的呼喊起了一陣嘩然,那衙役並不信,不過是傳言罷了,他不曾想竟真有人將戲言當真。
“那兒來的刁民!”衙役後退一步拽出袍角,“公堂之前胡言亂語擾亂人心,你該當何罪!?”
這衙役體型健碩聲若洪鍾,一聲喝下來比晌午時那羅刹還要駭人幾分。
小二打著哆嗦膝行向前,又抱住了衙役的腳踝,這次他抱得緊,沒讓衙役把他撇開:“小的沒有胡說!”他淹沒在眾人的目光裡,抬頭看向衙役,“午時正剛過…有兩個人來我家客棧用飯,向我打聽墨脫的事,那兩個人奇怪的很,當時跛子張也在,我沒敢說,隻跟他們說的跛子張住在北城牆根,大人,小的真沒胡說,那兩個人一人穿黑一人穿白,穿白衣的人就是抱著一隻狐狸,通身赤紅,尾巴,尾巴數不清…”
他聲音小了許多,雖然嚷著九尾狐降世,可那狐狸到底有多少條尾巴,他也的確沒能數清。
“總之!”小二見衙役有些不耐煩,抬腳就要把他踹開,忙抱住了人,提高嗓門喊了起來,“哪有正經狐狸有那麽多尾巴!常說狐狸成精可吸食人精氣以延長壽命,這狐狸或許…或許不及九尾,但能激起什麽禍事也未可知啊!”
堂階下的人越聚越多,小二喊的誠懇,一聲聲如石子投湖,驚慌似漣漪般在人群中蕩開。嘈雜聲不斷,衙役瞧著這陣勢,俯身拎起小二後領,將人拖進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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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哭嚎實在是丟臉。
這處的知州是個身形瘦小的老頭,似是有些眼花,他坐鎮衙內,眯著眸子看著小二。
小二將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跪在堂下不敢抬頭看人。
“那二人現在何處?”知州問道。
小二忙再次俯身,把頭低的更低,道:“他們去尋跛子張了,現下…現下應該在北城門那邊,大人現在去,正能將其抓獲!”
知州想了想,叫師爺去信一封給京裡,自己帶著人往北城門走。
可惜他們耽誤得有些久,趕到北城牆時淙舟一行人早已進了深山,倒是那跛子張又下了一大跳,知州親自敲他院門,這可真是給了他好大的臉面。
“你可見過一隻九尾赤狐?”知州笑的和藹,可落在跛子張眼裡,險些驚掉了他的魂。
跛子張哪裡知道那是幾條尾巴的赤狐,他被松苓那一眼盯穿了心窩,這一日都驚魂不定的,他還思忖著要不要去尋個高人算算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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