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崳山有錢嗎?”松苓撐著腦袋,又酌了一口酒。
淙舟正欲關窗,聞聲微微一頓,他不知松苓為何突發此問,銀錢之事向來是簡硯操心著,至於崳山有沒有錢…他隻知曉每次下山時銀錢都是夠的。
“不知。”淙舟搖搖頭如實說,抬手將窗扇關上。
“哥哥不當家呀,”松苓晃著腿,鞋尖勾到了淙舟衣擺,“也是,鳴滄君生為蒼生,銀錢汙濁,與哥哥不配。”
淙舟聞言笑出聲,他繞開松苓做亂的腳,摸出錢袋掂了掂:“那我怕不是要餓死在外面,”說著他把錢袋扔給松苓,“既然與我不配,那便由你收著吧,左右我也不當家。”
“行呀,我收著。”松苓放下酒壺接住飛來的錢袋子,笑的後槽牙都要掉出來,淙舟的錢袋子同他的衣裳一樣白,松苓捧在手裡把玩須臾便收進寬袖中,像是怕給那片白沾染上髒汙。
“那以後我給哥哥當家怎麽樣?”他兩手托著腮,扭身撐在桌案上,眨著眼睛,眸中清澈的泉包繞著微怔的仙君。
這句話像是盛夏夜原野上的星火,只需一陣風,便可燒毀整片草原,淙舟奮力壓著這陣風,不讓它刮起來,可這星火還是燃在了他身上。
周遭都是燙的,但屬松苓的眸子最燙。
好生曖昧。
“你如何替我當家?”淙舟故作鎮定,將這星火還了回去。
松苓依舊是那副單純的模樣,他笑彎了眼,指尖在鬢邊輕點:“我嫁給你不就好…”
我嫁給你不就好了。
松苓終於有所察覺,可他收聲收的不及時,這話還差一個字就說完了。晚風拂過窗扇,燭火牽著一室漸生的愛意跳動不休。
“那什麽…”他偏開眼不與人對視,定定的看著桌案上的燭,“崳山…要是銀錢富裕…為,為什麽不在各個城中,城中建幾座塔,嗯…也不用太多,建的高一點,周邊的城池便都能,都能看見。”
這話題轉的好生硬。
他瞄了一眼淙舟,下一瞬又猛地偏回頭去:“再派人守著塔,人,人也不用很多,畢竟,畢竟也不是天天都有邪祟作亂,就,出了小事塔上就能處理,處理不了再,再報崳山…”
松苓結結巴巴不知所雲,說話聲音更是越來越小,那燭火看久了,眼前起了一片黑朦,可他不敢回首,那冷冷的人此時變得好熱。
“此計可行,等回了山,我便去找師兄商議,”淙舟將那燭台移開,“燭光雖暗,卻也傷眼。”
心臟咚咚敲著肋骨,不知是否是這燭火太過於嗆人,松苓隻覺自己呼吸有些不暢:“啊,是,傷眼,”松苓抿了抿唇,又偏了偏頭,看向那被風吹開的窗,“月亮不傷眼,哥哥同我去賞月嗎?”
話畢松苓恨不得縫上嘴。
離著中秋還有好幾天,賞什麽月?他在說什麽?
“你想去賞月?”淙舟言語帶笑,“中秋未至,天已轉涼,冷夜裡賞一殘月,你倒是好興致。”
松苓聞言頓生羞赧,狐耳“砰”地鑽出發間,絨毛之下像是充了血,瞧著比起往日要紅上些許。他擰眉垂眸,將下唇嘬進口中。
淙舟抬手碰了碰那熟透的耳朵,有一些燙。
耳朵敏感,一碰會癢,松苓猛然拍案起身,嗔了淙舟一眼,勾起酒壺就要翻窗,他道:“我自己去,屋裡太悶,我得去房頂上吹風透氣,賞殘月去。”
說著他一把將窗推了個大敞,窗扇撞上了牆又彈了回來,聲音老舊,應當修葺。
那輪殘月就飄在薄霧中,暈染了周遭簇擁的雲,松苓在窗沿上猛蹬了一腳,接著攀上房簷,用力一蕩上了房頂。
淙舟不攔他,隻笑著看著這人消失在窗前,那輪月又露了出來。
他坐在松苓方才待過的太師椅上,一旁的笸籮裡有一把小剪子,淙舟捏著剪子,挑了挑那已然暗下去的燭。
燭光跳在臉上,影子在牆上晃蕩。淙舟自問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意,自那個夏夜松苓闖入破道觀之時,他就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那初入人世小狐狸還像一塊榆木疙瘩,猜不出淙舟所想,也看不清自己所念,今夜話趕話挑起了話頭,狐狸如此羞憤也是淙舟不曾想到的,著實讓他驚訝了一瞬。
淙舟微勾唇角,看著那樹枝擾了清月。
這客棧房頂建的寬且緩,松苓仰面躺在瓦上,一手環抱著屋脊獸,一手高舉著酒壺,微微一傾,清酒淋了下來。
心裡好亂。
松苓長歎一口氣。
不過是一句玩笑罷了,他還能真嫁給淙舟不成?有什麽不能說的?做什麽還要害羞?非得尋一個蹩腳的借口跑出來不可。
月是冷的,酒是熱的,這滋味當真磨人,淙舟所言不錯,冷夜賞殘月,當真是好興致。
清輝遮星,雲霧如屏,松苓不知在房頂上躺了多少時辰,這天上漸漸聚集了雲,明兒應當是要落雨。
情這一字於他而言就如同水中月鏡中花,摸不到也探不明,松苓倏然想起多年以前在丹穴山時,他曾問過長離:“長離哥哥有沒有喜歡的人?”
長離正在給山雞拔毛,一旁的火早已生的高,猛地聽見松苓如此問,不禁詫異,他道:“怎的突然問這個?”
松苓脫了靴子,赤著腳淌水,道:“上次你從山下帶回來的話本,裡面有一本再講一對男女,他們親啊抱啊,我去問爺爺他們為什麽親,為什麽抱,爺爺說這是兩個彼此喜歡的人之間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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