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難受,待在這裡實屬自討苦吃,剛要離去便聞得一聲哨音,接著一隻蒼鷹躍出雲端俯衝而下。他跟著往下看,只見那鷹落在一人肩頭,接著又飛回雲上。
長離瞪圓了眼,他稍稍飛低看清那人樣貌,心中嗤笑,暗道冤家路窄。這家夥百年前為了尋人,險些將他一身青羽拔了去。竹韻打架打的太髒,總想把他拔成白條雞,長離有意尋仇,但當下也不是時候,他展開翅膀欲回丹穴山,省的與這個羅刹碰面。
他憋著氣,身邊倏然響起一聲鳥鳴,長離瞧見方才那鷹在雲上盤旋,猛的起了壞心。他抓了遊鷹褪去青羽,抬手凝實了一片雲,他解下發帶抽出一根細絲,覆上真氣保細絲不斷。
鷹被拴在了雲上,嚇得直哆嗦,這等術法皆有時限,只是不知它要在這裡被綁多久。
它可是一隻白尾鷲!世間少有!
鷹尖叫著撲騰翅膀,將一旁的雲打的稀碎。
“閉嘴,”長離被吵的頭疼,抬手捏住了白尾鷲的喙,“什麽該傳什麽不該傳你最好心裡有數,若是讓我知曉你亂說話,下次松苓饞了野味,烤的就是你。”
它哪敢哦!
什麽能傳?什麽不能傳?它只是一隻不能化形的傻鳥,它怎麽曉得哦?
“聽明白了?”長離眸光不善,似是若它不應,下一刻就要被送去做那隻狐狸的腹中野味。
白尾鷲嚇得連連點頭,想叫又叫不出來,一身的毛嚇掉了半數,這才讓長離舒心松了手。
“一個時辰後便去吧,”長離抬指在白尾鷲頭上輕輕一點,青光一閃,長離展露笑顏,“我會看著你的。”
這話如冬日冰凌當胸穿過,這張笑臉更是又添了幾分寒意,白尾鷲嚇掉了余下的半身毛,自己把自己褪成了白條雞。
昨日雨下透了天地,今兒個金烏當空,蒸出一城水汽,客棧裡大敞著門散出濕熱,小二給房間開了窗,倒也不會讓人覺得悶。
“到家了,”淙舟將人擱在床沿,一手抬著松苓的腰,一手拽過寢被將床鋪軟,“床上睡。”
松苓聞聲微微抬眸,掃了一圈又閉上了眼。他抱得緊,貼著人耳呢喃:“不是這裡,”尾骨又疼,聲音染上嬌氣,“回家去,不是這裡。”
“那是哪裡?”
淙舟轉身坐在床沿,斜倚著床架輕撫過松苓後背,懷裡的人不安分,口中哼哼唧唧的說不清楚。
“不是這裡。”
淙舟只聽得這一句。
第16章 夜話
松苓在人懷裡睡的還算安穩,隻將手環著淙舟脖頸,雙手交疊緊緊箍著,鼻子撲灑微弱。淙舟每每想將人放下,狐狸就整個人貼在他頸側,哼哼唧唧的言語不清。
淙舟怕傷了人,不敢用力,隻得托著松苓的腰,靠著床,一摟便摟到了晴日將傾。
夕陽染紅天角,樹挽落葉,盛著金輝飄落至窗前。窗紙一片澄黃,菱格分割晚霞。店小二來敲過門,說有人送來了四隻野兔,還有一個瓔珞。
“有勞,放在門口就好。”淙舟動了動腿,已然麻到失了知覺。
“好咧!”小二答的爽快,“那我就不叨擾了,客官您有需要再喚,我就在大堂。”
松苓轉轉脖頸,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尾巴蕩在身後,耳朵自發間鑽出,搡的人養。淙舟望著他下身殷紅,倏地出聲叫住小二:“稍等!”
“誒!有事兒您吩咐!”小二嚇了一跳,猛的轉身,左腳絆右腳差點撞在牆上。他等著人吩咐,可屋裡卻又靜了下來。
淙舟拍拍松苓,將人喚醒:“我去把兔子拿進來,床上睡,好不好?”
松苓猛的驚醒,登時坐直身子看著淙舟,瞳仁微顫,眸中盡是驚恐。他好像做了好幾個夢,一個套一個,一個接著一個,一半是四海雲遊時的溫存,一半是塗山上的血雨腥風。他懷戀那時的溫存,卻又被無數雙血手拽向那片血海。
他如同深陷寂靜嶺,說不出話也聽不得聲。松苓尋不得出路,隻得任憑那些血手將他拽進血海中,血氣灌滿鼻腔,他隻覺自己要悶死在這裡。
松苓掙扎不出,那些血手纏上衣袍,扼住喉嚨,拽著他下沉,血海似是沒有底,任憑他如何墜也墜不下去。
若能得以解脫,那死了也無妨。
松苓放棄了掙扎,他攤開雙手,任血侵染衣袍,將他吞噬。血海無聲,無人來救。
“我不要,”松苓模迷糊不清,腦袋埋在淙舟頸窩不讓人走,“哥哥陪我。”
天光甚暖,人也好暖,他不讓人走,他哪都不要去。
“聽話,”淙舟輕哄,狐狸耳朵蹭在頰邊,許是人醒了,不似方才那樣涼,“我不走,把兔子拿進來就來陪你。”
松苓不動,裝作自己聽不見。暖陽透過發絲落在眼前,映的人脖頸像新釀的蜜糖,松苓沒能忍住,張口咬了上去。
“胡鬧,”淙舟低呵,抬手拍上松苓後腦,沒用多大力氣,可松苓就是賴著他不斷哼唧著喊疼,“別鬧,再不拎進來,過會兒讓別人拿了去,今晚可沒有別的飯食,你連雞湯都喝不到。”
他也真怕松苓疼,一手一直箍著人腰,不讓人動的太過。
野兔使人動搖,松苓不情不願的起了身,慢慢挪到一邊趴著不動了:“哥哥去吧,我一個人在這待著就好。”
淙舟勾唇輕笑,抬手揉了揉狐狸後腦,狐狸悶哼一聲,搖動著耳朵說著不悅。腰酸腿麻,一身的褶,血色發暗似乾枯楓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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