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灼之被擋住了眼睛,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時,其余感官皆被放大,變得十分敏感。他只聽到一些模糊細微的聲音,就控制不住,胡亂腦補了各種恐怖畫面,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懼怕不已。
他臉色發白,緊咬著唇,下意識抓住臉側的手腕,指尖搭在上面,嗓音乾澀,輕聲遲疑道:“……謝玦?”
這一聲低喚,令沉浸在怒火中的謝玦驀地回神,幽暗黑沉的雙眼微斂,低頭看向懷裡的人。滿腔的暴躁像被溫涼的水流一撲,緩和不少。
既然已經脫離危險,他自然不用繼續抱著人,他對這樣親密的接觸感到不適。
於是,謝玦應了一聲,冷靜平淡地松手,拉開距離。
但幾乎是同一時間,蘇灼之抱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後退。
謝玦僵住,擰眉看他。
蘇灼之一臉驚恐地往他身上貼,簡直恨不得變小,躲進他袖口或衣襟裡。他也不想這麽慫的,但奈何身體條件反射。他從小就怕惡鬼邪祟什麽的,夜裡黑漆漆靠腦補都能嚇到,更別說今天真的碰見了,那驚悚程度非同一般,他都要嚇瘋了,好不容易來了個認識的可靠的人,不緊緊黏住怎麽可能。
“那、那東西還在嗎?”蘇灼之把臉埋進謝玦的臂彎裡,看都不敢看一眼,聲音發顫。
謝玦難得猶豫片刻,覺得一個膽小的凡人大概難以接受這種事,更遑論嬌氣小少爺。為了避免麻煩,他索性編了個謊言說:“那宮女惡疾發作,已經被人帶走了。”
“惡疾?”蘇灼之愣住,疑惑抬頭。
謝玦點頭,“嗯。”
那毫無波瀾的冷靜神情,怎麽看也不像在撒謊,十分有說服力。而蘇灼之也更傾向於想要這種說法,下意識逃避抗拒,不想承認自己剛撞見了鬼。
於是,蘇灼之順著他的話,小心翼翼地往後瞟了一眼,果然什麽都沒有。他松了口氣,慢慢松開謝玦的手。
謝玦邁開步子,轉身準備離開,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停下看向蘇灼之,等他一起走,以免又遇上不長眼的妖。
可蘇灼之一動不動,沒有要走的意思。
“少爺,不走嗎?”謝玦以為他嚇懵了緩不過來,不得不壓著情緒,出聲提醒。
蘇灼之沉默片刻,神情很微妙,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但又強撐著,抬了抬下巴,故作驕矜鎮定地命令:“你扶我。”
謝玦看著他伸過來的手,覺得有些荒謬。這小少爺愈來愈離譜了,拿他當小太監使喚嗎?
心下冷笑,正要開口拒絕,無意間卻看到蘇灼之微微顫抖的雙腿……被嚇腿軟了,所以走不動。
謝玦:“……”
蘇灼之又重複了一遍,端出高高在上的少爺架勢,但他手邊沒有銅鏡,看不見自己現在的樣子,眼圈泛紅,霧氣氤氳,濕漉漉的圓眸,就算生起氣來都是眼巴巴撒嬌的感覺,讓人難以拒絕。
最終,謝玦默默伸出手,扶住他,面無表情地充當了一回“小太監”。
但這還沒完。
到了皇宮門口,一個陌生小太監殷勤地牽來了櫻桃酪,面上帶笑,張嘴正要說話。蘇灼之卻下意識躲到了謝玦身後,避開對方。
蘇灼之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小聲說:“我怕……不是,我擔心他也有惡疾。”
謝玦扯嘴角,有些無言,“少爺,他沒問題。”
真的嗎?
蘇灼之躊躇,搭著謝玦的手臂,從他身後悄悄探頭觀察,看到小太監一臉茫然無措,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的樣子,忐忑問:“蘇小郎君?怎麽了?”
蘇灼之掃了一眼他的影子,正常的。
懸著的心緩緩放下。
他擺擺手,“沒事。”
然後,他準備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趕緊回家,不想在陰森森令人發毛的皇宮裡繼續待著了,但他翻……翻翻不上去!他腿軟使不上勁!
這一刻,蘇灼之尷尬得簡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小太監很有眼色,恭順問:“小郎君可是身體不適?奴去給您安排一輛馬車吧?”
安排馬車,就又得等,沒辦法馬上走。蘇灼之想都不想就拒絕了,讓謝玦幫他。
謝玦依言站在駿馬一側,在他再次上馬時,托了一下他的大腿,給他一個支撐力,讓他順利坐到馬鞍上。
不知是耽擱久了,還是動物敏銳地感覺到皇宮危險,櫻桃酪突然有些躁動地跺了跺馬蹄。突如其來的顛簸,蘇灼之毫無防備,身形猛地一歪,差點意外墜落下馬。所幸謝玦還沒走,眼疾手快伸手一扶,及時穩住。
蘇灼之暈乎乎的,狀態不太對勁,額前滿是剛才被詭異宮女嚇出的冷汗,烏發濡濕黏在臉側,後背衣料貼著皮膚,風一吹,透著絲絲涼意。
他沒什麽精神,聲音有些軟,“……謝謝。”
但謝玦沒聽到,因為他剛才一時順手扶上去,碰到的是蘇灼之腰側下圓潤挺翹的弧度,觸感柔軟得不可思議,一下侵佔了他所有思維,等終於回過神來,心中莫名躁動,甚至湧起了些許自厭嫌惡。
謝玦沉著臉,上了另一匹馬,握住韁繩,跟在蘇灼之身後。
一開始,蘇灼之還能勉強打起精神,自己禦馬。
但到了半路,他頭暈腦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震動搖晃,眼皮變得越來越重,不斷往下耷拉,和下眼瞼黏在一起,昏昏欲睡,身體還莫名其妙地忽冷忽熱,倍感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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