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秋羲重回縣學,王教諭不僅要考校他,還考的是私下裡點撥他看的注疏,那定是歲試也極有可能遇上的學問,聽一耳朵不虧。
四人正一心二用,邊聽王教諭道:“最後再考你一考,趙邠卿對《孟子》作何評價?”
秋羲頷首微笑道:“趙邠卿在《孟子題辭》中有言,‘儒家惟有《孟子》,閎遠微妙,蘊奧難見,宜在條理之科……’”
“善,”王教諭聽後捋著胡須笑道,“孺子可教。”
秋羲以為考校到此為此,正等著王教諭讓他回座位,就見王教諭看著他的表情從滿含欣賞又變成微微蹙眉。
難道他哪裡答錯了?
秋羲心裡正疑惑,就聽王教諭乾咳一聲:“做學問當先正衣冠以匡言行。”
“弟子謹記先生教誨。”
秋羲聽得滿頭問號,不過還是恭敬地行禮後退回自己的座位,卻見徐弓和趙子升憋笑憋得臉都變形了。
“頭髮,”秋羲正納悶是怎麽回事,便見徐弓捂著嘴指了指自己的鬢發,小聲重複道,“賢弟,發絲。”
秋羲這才反應過來,王教諭在原主的記憶力就是個最一絲不苟的讀書人,剛才說要“正衣冠”分明就是在暗示他要注意儀表。
他明明之前因為在柳鬱面前蓬頭垢面丟過一次臉就很注意梳頭束發,怎麽這次還是翻車了?
秋羲有些懊惱地悄悄抬手往鬢發上一摸,發現居然只是有幾根束好的發絲翹起來了。
就這?
王教諭不愧是王教諭,秋羲在心裡默默歎氣,決定明天再多花幾分鍾時間梳頭。
二月便是歲試開始的時間,雖然秋羲五人都已是童生可以跳過縣試和府試直接參加院試,但王教諭仍然在年前就把四書五經的內容講授完畢,這剩下的時間便全留給秋羲五人溫習功課查漏補缺,他僅在學堂中為五名學子答疑解惑,偶爾點撥一二。
秋羲以前就是個喜歡刷題找樂子的人,雖然歲試的參考題集以他個人喜好來看,沒有數理化的難題有意思,但他手中這兩本題集上有柳鬱的批注啊。
這就有趣了。
見王教諭坐在上首一動不動,秋羲翻開一卷《易經》裝作在認真揣摩的樣子,又不動聲色地把柳鬱送他的五經題集放在《易經》上,翻到昨晚最後看到的地方繼續找他的樂子。
柳鬱不僅給這兩本題集中比較晦澀的題目做了注解,還給秋羲備注有近幾任會試主考官引經據典時的偏好經典,雖然對他接下來的歲試沒什麽大用,但對最後的春闈來說,這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了。
秋羲在心中默默感歎,要是把柳鬱放到現代,一定能成為教輔機構的王牌編書人。
課畢散堂後,徐弓剛要約秋羲四人去醉鮮樓一聚,就見秋羲被王教諭叫走了。
秋羲跟著王教諭走出外舍學堂後,只聽王教諭開口道:“三月初三在府城有個雅集,屆時你便隨我去一趟。”
雅集?
那不就是古代文人的聚會麽,比如出了《蘭亭序》的那次。
秋羲一聽便面露苦澀,這種雅集少不了吟詩作對寫文作賦,要是原主在這兒倒是可能不怕,但他不行啊。一個理科生,讓他背背四書五經沒問題,讓他現場吟唱一首上得了台面的詩詞歌賦那還不如要他的命。
見秋羲遲遲不說話,王教諭停下腳步,詫異道:“你那日有事?”
“倒也不是,”秋羲尷尬地捏了捏袖擺,問道,“先生可知雅集上有哪些才子?”
如果都是跟他一個水平的童生,那他也不是不能去。
王教諭聽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捋了捋胡須,沉吟片刻才道:“聽聞知府請了柳含章。”
含章竟然也去!
秋羲瞬間滿血復活,不會吟詩作對算什麽,他照樣可以去!
第20章
三月初三的雅集是清州知府起的頭,本來秋羲還奇怪知府怎麽回去特地邀請柳鬱這個珍寶齋少東家,就算踏月公子的名動京城,那也跟這位在清州的知府沒關系。
結果他忽然想起來昨天才聽徐弓和高潛八卦過柳鬱是皇后的胞弟,也就是說這位少東家是皇帝正兒八經的小舅子,有這層關系在,知府想要交好一番也就不難理解了。
想到這裡,秋羲抿著嘴唇眉頭微皺:“含章才華出眾,到時候肯定會在雅集上大出風采。”他要是當著柳鬱的面作不出詩,那豈不是很丟臉?
從王教諭這兒得知柳鬱也要去雅集後,秋羲的小心思在肚子裡轉了一圈,他一路跟著王教諭來到他在縣學的住處。
秋羲接過王教諭手中的戒尺,替他放在桌案上,這才問道:“先生,聽說那位踏月公子柳含章是京城人士,他怎麽會到清州府來?”
誰知王教諭瞥了秋羲一眼,一副我就知道你會問的表情,捋了捋胡須,道:“聽聞柳含章自幼體弱,他外祖父是前太醫院院使,吳國丈。”
“這和柳公子來清州府有關?”秋羲問道,“難道他是來清州府求醫的?”
“然也,”王教諭端過桌上的茶盞飲下一口茶水,道,“吳國丈祖籍便在清州府,府城便有一座吳府,柳含章這些時日當是在吳府休養。”
秋羲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柳鬱身體不好還大老遠跑到清州府來,他之前還以為是這個少東家特地來珍寶齋分號視察。想想也是,他本就身體不好,這種到遠地出差的活他家裡人怎麽會特意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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