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還擔心鬱兒和男子相愛,這一轉眼就要擔心鬱兒愛而不得,飽受相思之苦。”
旁邊鳥籠裡的一隻鸚鵡學舌道:“愛而不得,愛而不得。”
皇后嗔怪地看了鸚鵡一眼:“討厭,說兩情相悅。”
鸚鵡歪著頭看向皇后,學道:“兩情相悅,兩情相悅。”
辰時中,正埋頭看書的秋羲聽見廂房外傳來三聲銅鑼響,是堂役在敲擊堂鳴金提示監生們該上課了。
果不其然,廂房內的監生一聽到囉響便迅速放下手中書卷端坐。
銅鑼響剛散去,門外就進來一個笑呵呵背著手的胖老頭,秋羲一看就猜出這人是負責他們班的張學正。
張學正在上首站立開課後,齋長顧青書領著廂房內眾監生起立行禮,待張學正回應後眾人方才重新落座。
“今日背書,”張學正身寬體胖,笑起來眼睛都眯成一條縫,“正好修智堂輪到本舍抽背,”張學正說著便望向下方監生,視線從眾人緊張嚴肅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一副陌生面孔上,“可是新進的秋監生?今日你便去接受博士考校吧。”
其他人聽見張學正沒點自己紛紛松了一口氣,秋羲起身恭敬行禮道:“學生秋羲領命。”
唉,老師遇上新來的同學總是喜歡先摸底這位同學的知識水平,秋羲對此早有心理準備,被點到名也不意外。
他只是怕國子監這邊的教學進度和縣學那邊差別太大,萬一抽背的是他還沒學的內容就糟糕了,要知道背誦不合格是要“痛決”打手心的。而且剛才顧青書其雖然給他講過一些吳博士的語言習慣,但心裡總有不好的預感,覺得這次抽背不會這麽簡單。
例行抽背是按八堂順序來排的,由高到低,從明智堂的監生開始到修禮堂的監生結束,秋羲排在第五位。
秋羲剛回完張學正的話重新坐下,余光就掃到對面明智堂出來一位身穿藍袍的監生朝博士廳走,他定睛一看,竟是柳鬱。
想到柳鬱,秋羲的心思又跑遠了,手上端正地握著書卷,眼裡卻半個字都沒看進去。
其他堂的監生來來回回,等輪到他時,上午的時間已經過半。
秋羲在舍內一眾監生“祝你好運”的眼神目送下,起身整理好儀容後離開廂房。
在博士廳外等候片刻,聽裡面傳他入內這才朝廳裡走去,只見分別專攻五經的五位博士落座在上首桌案前,齊刷刷朝他投來目光,秋羲恭敬地朝五名博士見禮。
只是秋羲沒想到其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博士身後站著一名身穿藍袍的監生,不是第一個過來背書的柳鬱又是誰。
正當秋羲愣神之際,那名頭髮花白的老博士開口說了些什麽,秋羲努力想回憶其中內容,結果發現自己根本沒聽懂。
秋羲心裡發毛,完了,剛才說話的是灃州府的吳博士,專門負責給他們講授《春秋》的那位。
這灃州話不能說和官話相差甚遠,只能說毫不相乾。
秋羲焦急之下正打算用顧青書教他辨別吳博士肢體語言的小竅門蒙一把,忽然就聽站在吳博士身後的柳鬱淡然開口。
“吳博士著秋監生背誦百字《大齊誥》。”
秋羲頓時了悟什麽叫“如聽仙樂耳暫明”,他立刻感激地看了一眼柳鬱,開口流利地背誦《大齊誥》。
《大齊誥》不是什麽艱澀內容,所有大齊學子在參加科舉時每一次答卷前都需要默寫,可以說整個大齊沒有不會背《大齊誥》的書生,所以這百字《大齊誥》的背誦象征性比考察性更多一點。
吳博士眯了眯眼睛,見秋羲停止背誦,便點點頭又重新開口說了些什麽。
秋羲這回依舊沒聽懂,但半點不帶緊張,只是雙眼亮晶晶望著柳鬱。
柳鬱被那雙一如往常和他親昵的眼睛注視著,不自然地撚了撚手指,輕咳一聲開口道:“著秋監生背誦百字《春秋》並釋義理。”
秋羲見吳博士竟然沒有指定背誦范圍,心知這多半是見他第一天進國子監所以故意給他放水,於是秋羲隨意挑了一部背誦。
只見他背誦時吳博士又眯起眼睛看他,他背完後柳鬱便俯身在吳博士耳邊說著什麽,等柳鬱說完後,吳博士這才頗為滿意地朝他滿意地點點頭。
秋羲這回總算是看明白了,原來吳博士不僅只會說灃州話,還眼花耳背,難怪過來背書時那些同窗都一副十分同情的樣子盯著他。
最後一背是四書中的內容,吳博士抽的是《孟子》選段,秋羲胸有成竹地背誦原文並解釋義理。
有柳鬱這麽優秀的翻譯在場,秋羲順利完成同窗們避之如蛇蠍的背書環節。
正當他要請示離場時,柳鬱忽然用手帕掩唇劇烈咳嗽起來,秋羲的心一瞬間便被揪住。
“怎麽了,”五位離得最近的博士紛紛朝柳鬱關切道,“可是舊疾又犯了?”
“學生無礙,”柳鬱壓住咳意後收好手帕,道,“讓老師擔心了。”
“你且回去休息,這裡不用你守著。”吳博士一臉擔憂地道。
見柳鬱似是猶豫,另一位博士轉頭朝秋羲道:“秋監生,你便送柳監生回齋舍休息。”
秋羲立刻感激地看了這位博士一眼,恭敬地應下,兩人在五位博士的目送下攜手出了博士廳。
等候在外面下一位監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心想前面怎麽會有兩個人一起背書?而且柳含章不是明智堂的人麽,難道不該是第一個就過來背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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