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羲看得正納悶兒,領路的巡捕官便搶先一步解釋道:“欽差大人有所不知,這幾日曲河縣城中街道之所以戒嚴,是因為前段時間水澇後,有刁民領頭生事。蔡大人派人鎮壓生事者後,為防這些人卷土重來,這才下令讓城中戒嚴幾日,等災情過後一切便可恢復正常。”
“原來如此,”秋羲挑了挑眉,說,“本官倒是沒在曲河縣上報的文書中見蔡大人提過此事。”
秋羲從京城出發前就從沈錦之手中拿到過渝州府各地官員的名單,從沈家商行那邊得來的信息看,曲河縣這位叫蔡集的知縣可不是什麽兩袖清風的父母官,光是每年從沈家商行在曲河縣的分行處討要的孝敬就有幾百上千兩銀子。
渝州府的知府劉同河每年從下轄官員手中拿到的孝敬總數,也是差不多一千兩左右,其中的大頭還是金文才這個杏陽知縣上供的。
秋羲也是沒想到,跟劉同河這個知府比起來,蔡集一個七品知縣竟然貪得更離譜。
聽到秋羲的話,巡捕官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道:“當時蔡大人直接向朝廷呈報了此事,欽差大人當時已經在赴任的路上,所以錯過了那份文書。”
秋羲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是麽。”
曲河縣衙派來的這名巡捕官也是慣會察言觀色的,聽到秋羲語氣不對,當即再也不敢多為蔡集說話,他一個手下小嘍囉,哪裡犯得著為了知縣得罪欽差。
而且他這種底下辦事的人最清楚頭上的是個什麽官,別看現在知縣姓蔡,過段時間姓不姓蔡那就說不準了。
於是這名巡捕官隻埋著頭在前帶路,領著欽差隊伍去落下的宅邸。
曲河知縣蔡集為欽差隊伍安排的宅邸離縣衙不遠,秋羲帶著楊玉升和寧無畏一進府,便見整座府邸看起來樸實無華,除了打掃得分外乾淨之外,沒有任何奢侈金貴的擺件出現在三人眼中。
“欽差大人,這處宅子離縣衙不遠,”巡捕官朝秋羲道,“是蔡大人接到欽差大人要來巡視的消息後,特地讓人安排的,幾位大人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小的去辦。”
秋羲微微挑眉,將府中一應物品收入眼底,他只是嗯了一聲,便揮袖讓這名巡捕官離開。
寧無畏在院子裡看了一圈,笑道:“沒想到曲河知縣倒是個有能力的官員,不僅能控制下城中的□□,還不是個享樂的人。”
他之前是真被杏陽那處豪華宅邸驚到了,雖說那座宅邸是杏陽的富商提供的,但未免有些太誇張,他住在裡面都有些寢食難安。
秋羲卻搖頭笑了笑,朝寧無畏說:“寧大人不妨先去屋裡看看。”
寧無畏聽秋羲這麽一說,頓時知道其中可能還有些彎彎繞繞。
自從他隨秋羲到任以來,秋羲所做之事便讓他佩服之極,如今寧無畏已經是無條件相信秋羲的話,此刻聽秋羲話裡有話,當即便懷疑其自己剛才的判斷。
寧無畏和楊玉升對視一眼,兩人一同進屋查看。
整座府邸沒有擺放古玩名瓷,也沒有裝點奇葩名花,看似與那些豪奢的府邸大不相同,寧無畏和楊玉升進屋後,卻發現不論是床榻上鋪著的床單被套,還是各種桌椅家具,竟然無一不是上好的料子所製。
秋羲指尖撫過床榻上手感柔滑繡工精美的絲綢,嗤笑道:“這曲河知縣果然是個‘腦瓜靈活’的人,還知道在暗處使力。”
寧無畏和楊玉升兩人好歹也是朝中官員,就算本不是什麽皇親國戚享盡人間榮華,但怎麽說也參加過不少宴會,就連皇帝舉辦的瓊林宴兩人作為進士也是都有幸參加過的,自然也都見過不少好東西。
他二人一進屋便認出一套黃花梨桌椅,又在裡屋瞧見一張紫檀雕花的桌案,再一看床上的錦繡絲綢,哪裡不知道這些物件是他們的俸祿輕易不敢花錢買的。
所以這座臨時落腳的宅邸哪是什麽樸實無華的住處,分明是藏富在內,既全了欽差大人清廉的美名,又讓欽差大人不受怠慢。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都很清楚,若這次的欽差不是秋羲這種剛正不阿又智謀絕世的人,而是換成其他喜歡收受孝敬的,恐怕是要對這位蔡知縣滿意得很。
秋羲手上的官員資料是找沈錦之拿的,並非走的朝廷途徑,所以他並未將這份消息告知寧無畏和楊玉升二人。就是怕如果消息走漏出去,結果最後沒將渝州府的那幫貪官汙吏一網打盡,沈家商行恐怕會受牽連。
他隻對楊玉升和寧無畏兩人說:“見微知著,這位蔡大人既然在細節上‘下功夫’,看來是個會做場面的人。”
秋羲看向楊玉升,說:“一會兒有勞楊大人直接去視察河道,這次帶上六名羽林衛做防范。”他又看向寧無畏,“寧大人便隨我去街上視察,我二人去探訪一下當地百姓為何閉門不出,看看是不是真如巡捕官所言,是有暴徒鬧事所致。”
楊玉升和寧無畏一同應下。
現在時間還早,三人收拾一番便立刻分頭行動。
楊玉升帶著六名羽林衛讓巡捕官領著去了河道那邊,聽說這位蔡知縣現在就在河道那邊監督修繕工作。
秋羲則和寧無畏帶著剩下的幾名羽林衛上街去,護院都留在宅子裡鎮守,以防有人潛入其中圖謀不軌。
街道上空空蕩蕩,現在是一個人也沒有,就連欽差隊伍剛進城時見到的三兩個百姓現在也都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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