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槐安坐在床榻邊,聽著他們忙活,聞著一屋子的藥味,不解地問:“這是要做什麽?”
許南許北正把各種藥材都倒進熱水桶了,聽見他問便答道:“這是宴主給你準備的藥浴,可以壓製你身上的毒。”
聶槐安倒不意外司珩知道這件事,但他意外司珩費心為他做這些事,他想不明白司珩為什麽對他這麽好。
在他出神時,兩個孩子已經妥善安排了。
他們拉了一扇屏風擋住浴桶,也在浴桶的一側擺了個兩階的步梯凳,把新衣衫放在聶槐安能拿得到的地方,確認一切無誤才對聶槐安道:“宴主和姬乾先生在藥廬,要一會才能回來。聶公子可以先泡藥浴,至少要泡一盞茶的時間,我們倆就在外頭,有什麽事聶公子你喊我們一聲就行了。”
聶槐安點頭致謝。
兩個孩子乖巧應聲不客氣,然後轉身到院子裡守著了。
聶槐安站在屏風後,摸索著脫去身上的衣服,扶著浴桶的邊沿小心翼翼地踩上步凳,踩進浴桶裡。
許南在浴桶底下放置了一張小板凳,可以讓聶槐安坐在裡面。
這貼心的舉動讓聶槐安泡在溫暖的浴桶中,舒適地歎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司珩為了給他泡藥浴準備了哪些藥材,隻覺得這些藥材味道聞著還是挺好的,他不討厭,尺寸正好的浴桶也讓他待得很舒服。
這樣的待遇幾乎比肩了他在樞陽山,聶槐安感恩之余還是覺得十分困惑。
他坐在浴桶裡,右手無意識地捏起浮在水面上的藥材,手感摸著像是一朵花,有很多小小的花瓣,花蕊香氣淺淡,聞之卻讓人頭腦一清。
在長寧之前,聶槐安最多只是在師兄那兒聽過司珩的傳聞。
他的師兄魏崇英對司珩還頗有些賞識,認為他年數雖不大卻十分沉穩,還很有膽識,原本臭名昭著的鬼宴在他接手後被整個江湖所忌憚,沒有一個人敢挑釁陰山鬼宴,更有甚者連西南的地界都不敢輕易踏入。
這是個十五歲時剛繼任宴主之位,領著當時也只有十五歲的姬乾,兩個人就敢上姑獲山,屠盡‘九頭鳥’的人。
當年兩個少年姑獲山一舉震驚整個晟楚江湖,雖說姑獲九頭鳥向來與陰山鬼宴交惡,兩方人這麽些年大小摩擦不斷,爭執不休,但還從未有人想過這如此年輕的宴主會有此舉,不免感歎其性情凶戾,未來晟楚江湖因此人必是少不了血雨腥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司珩姑獲山之後沒再有什麽大的動作,傳聞他一直待在陰山上,潛心研究各種奇毒劇毒,他的藥廬架子上多的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東西。
也因這類傳聞,聶槐安對司珩實在有些好奇,因為他所接觸的司珩和傳聞中的司珩好像不太一樣。
鬼宴南面最大的藥廬裡,司珩正對著桌上的一個小瓷瓶出神。
姬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隻手撐在桌上托著臉看他。
半晌,他問:“有辦法解嗎?”
“有。”司珩低斂著眉淡淡道:“只是差了一味。”
姬乾意外地一挑眉,“是什麽?”
“霜白梅鹿的角。”
“那不是死乾淨了?”
“幾年前我在霧山東北面曾見過兩隻。”
“霜白梅鹿角值萬兩黃金,多少人為了金銀將其趕盡殺絕,你在幾年前見過的,能活到現在嗎?”姬乾問。
司珩將桌上的小瓷瓶收了起來,淡聲道:“能不能活到現在,總要親自去看過了才知道。”
第15章
司珩回到院子時聶槐安已經泡好了藥浴。
他穿著雪白的裡襯坐在凳子上,許南許北正給他擦拭頭髮。
一看見司珩進來了,許南許北都停下手裡的動作,朝他躬身,“宴主。”
聶槐安張了張嘴,猶豫了片刻他還是對其稱呼,“司珩。”
司珩淡淡地嗯了一聲,走到他身後接過了許南許北手裡擦拭用的布巾。
許南許北知道這是他來擦的意思,讓出位置乖乖出去了。
兩個孩子走得很乾脆,聶槐安卻嚇了一跳,他轉過頭欲去拿司珩手裡的布巾,“我自己來吧。”
說著伸手卻是抓住了司珩的手腕。
司珩沒掙開他的手,隻低下頭看著人,道:“你一個人擦不了。”
聶槐安另一手摸了摸還濕著的頭髮,他自己來怕是擦到天亮,隻好放棄,乖乖坐好。
當聶槐安感覺到力度輕柔的手隔著布巾摸上自己的頭髮時,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爬上了心頭,也讓他後脖頸忽地一片酥麻。
過了一會兒,聶槐安忽然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司珩嗯了一聲。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司珩擦頭髮的動作未停,反問他:“我對你好嗎?”
聶槐安點頭。
“這就算是對你好了?”
聶槐安愣了一下,微微側頭問他,“你會給姬乾擦頭髮嗎?”
“不會。”
“除了我以外,你給其他人擦過頭髮嗎?”
“沒有。”
“我聽說的你也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可你對我做了。”聶槐安語調輕軟,娓娓道出困惑,“你不光是救了我,還將我帶回了陰山,讓我安心養傷,帶我出門走走,今日還為我準備了藥浴。若是這般待我的人是我的師兄,那我不奇怪,可是司珩,你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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