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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的氣息在“下方”。
月星城是一塊巨大的浮空島嶼,不,它的面積被稱之為“島”似乎有些牽強,它足足有344萬平方公裡,比過去許多國家的國土面積還要大。
像月星城這樣的人造“島”被稱為新大陸,而在新大陸之下,還存在著舊陸地。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苦主盯上了的諦複脫掉了自己亮色的外套,這件人造羽絨衣的面料高密防水,但它並不防腐蝕。
所以接下來他的工作不適合穿著這個。
他打開衣櫃,那裡頭的衣服都頗具設計感,花裡胡哨,極其亮眼。
甚至有一件寶藍色的外套還是上個月剛出的大牌新款,但衣服這東西過氣得快,那些新大陸的小姐少爺們至多穿一個星期,隨後就會把這些東西給捐掉,給舊大陸的民眾們送個溫暖。
諦複指尖劃過那些花裡胡哨的衣服,偶爾停頓一下,他很掙扎,但最後他還是翻出了最裡頭那件黑色的風衣。
他給自己穿上外套,又關上衣櫃門,在全身鏡跟前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諦複的長相非常優越,畢竟他是個仿生人,他的容貌是創造者精心雕琢出來的,那是一種標準的帥氣,無論是五官的形狀還是它們擺放的位置,都剛剛好。
長得好,但沒什麽可深入誇讚的,因為恰到好處的東西總是沒那麽驚豔。
只有那雙眼眸,它們的是藍綠色,像是薄荷糖,在這張臉上都有些喧賓奪主的味道了。如果這雙眼瞳和他的頭髮一樣是深褐色,這張臉大概會更符合設計者“中庸”的定位。
有了這雙眼睛之後,這張臉上死板的五官似乎都被傾注了一些活力,在某些人眼裡他更好看了一些,矛盾衝突中出來的漂亮,而在另一群人眼裡,這雙眼睛只會讓他們覺得突兀。
而比這雙眼睛更突兀的大概是諦複身後的背景。
斑駁的牆面,脫落的牆漆和裡頭猩紅的鏽跡。
他的住所剛好五十平,是以前的舊房子改的,改了十幾遍,越來越糟糕。前幾天房頂又被酸雨腐蝕了一些,今天也許能去材料廠扒拉扒拉,看看有沒有東西可用。
諦複關好衣櫃門,轉身出門。
在推門之後,他抬頭看了眼天空上漂浮的“新大陸”們,它們面積並不小,然而以他的角度看過去,好像也就巴掌大點。
“你他媽還怪我要價高?你給我的這些錢只夠買一管夢劑,連純淨水都夠不到,更別說吃的了。”說話的人嗓音沙啞,聽不出是男是女。
諦複扭頭看過去,對面的人也注意到了他。
那是一位身材傲人的女性,她左側的頭髮剃成了寸頭,右側則是綠色過渡到玫紅的大波浪卷。
她手裡夾著一支煙,在看到諦複之後,她將煙摁滅,隨口問:“你腦子好了嗎?”
“我一直都是好的。”諦複衝她笑。
諦複的笑容也是標準化的,露八顆牙齒,陽光又健康。
然而那位女士似乎見不得這表情,眉頭皺得死緊:“你什麽時候能不笑得像個傻缺的時候再跟我說這個話。”話是這樣說,但她其實也沒見過諦複正常的樣子。
這個仿生人從來到這兒開始就是這個鬼樣子。
據說是中樞受損,導致他的思維出現了混亂。
這個仿生人覺得自己生活在童話世界,整條街道就只有他活得最快樂。
按理來說這種混亂也算是好事,在地獄中掙扎,自己卻什麽都不知道。
但諦複他並沒有什麽美好的品格,也不懂愛與原諒。
他會自己合理化自己的暴力行為,而這種不確定的危險性對他們這些鄰居而言就不太美妙了。
“我去采集食物了!”諦複朝著女人揮揮手,“你需要我給你帶什麽嗎?”
“不,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女人沒有再看諦複,轉而繼續同另一個人爭論價格的問題。
諦複輕聲念叨了句“好吧”,沒有得到回應,但他也不怎麽在意,掛著笑容樂顛顛地去收集食材了。
從他的視角看,這個世界五彩繽紛,沒有棱角,一切似乎都是圓潤的。
街道兩旁的房屋長得各不相同,極富設計感,周遭的人也是忙碌的,生活就是這樣,簡單而富足。
砰!
一個巨大如肉山一般的男人倒在了地上,正攔在諦複跟前。男人身上的肌肉誇張至極,甚至很難從那堆肌肉裡找出他的腦袋。
好在這男人不是個禿瓢,諦複瞅了一會兒,便看到了他已經失焦的雙眼。
男人嘴角還帶著白色泡沫,那粗得誇張的手臂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針孔,這個男人已經死了。
諦複直起身,後退幾步,隨後一個助跑,跨欄,精準落地,他躍了過去。
看吧,生活總會給他設置層層障礙,就比如剛才那個……那個什麽來著?
諦複回頭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那是個大樹樁。
總之,生活是美好的。
諦複給自己灌了雞湯,鼓足了勁,他掏出了腰側的魔法棒,決定今天多多努力,多收集一點食物。
“剛才竄過去的那人是誰?”一個瞎了眼的老頭走過來,將倒在街道上的肌肉男架了起來。
老頭左半邊身體都已經被改造,由機械拚合而成。
“得了神經病的仿生人。”一旁穿著簡單背心的女人過來幫忙,這女人極其健壯,從外表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女性特征,她腦袋上一根頭髮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花裡胡哨的鬼怪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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